李志宁：一个表态大会，不可能真正改变中国

图为作者李志宁

　　

【新世纪特稿2007年10月30日】我认为，一个大会，是不能真正改变中国的。

　　自建国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因此，对于“大会”，是不能迷信的。我早说过，中国的大会，是誓师大会，表态大会，而不是“讨论如何解决问题”的大会，这是中国特色，与国外的会议大不相同。

　　即使发生了变化，也是在“大会之外”发生的，而不是在“大会之内”发生。例如11届3中全会，那只不过是“确认”一下邓的改革的大会。显然，邓的改革政策不是在这一次大会上产生的，而是在会前就产生了。即使有所谓“党内斗争”，那也不是在一个公开的大会上公开地进行的。如果我们的大会，真的变成一个大家畅所欲言、互相辩论、而不是与会者们一说起话来就结结巴巴、争着向“党中央”表态的大会，那就标志着：“党内民主”真的已经来到了。

　　人们不能讲自己心里所想的，更不敢到大会上去讲。所以，参加大会的也大都是不敢讲心里话的人。我不明白，这样的大会到底有什么意思？作为统治者，肯定会觉得这样很好，大家都一致了，都很听话了，也就是很和谐了。但是，作为一些真正伟大的治国者，应当对此感到懊丧。记得贞观初年，李世民如果听不到对自己的批评意见，他反而不安心了。但我们建国以后，与此相反，一听到不同的意见，就大为气恼，甚至非得把持不同意见或反对意见者都打成“反革命”、甚至把他们弄死整死，否则领袖们就不罢休，就不甘心。这种治国水平，与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李世民简直无法相比。现今和唐朝初年，大家都是“非民主制度”，但也有优等品与劣等品之别。今天，治国未能与现代文明相匹，反而不如唐初，这个事情，常能令人叹息不止。

　　既然谁也不讲不同意见，也不讲批评意见，那么，不奇怪，中国的大会，无论是党的、国家的、政协的……大会，绝对没有一个不是“胜利的大会”。

　　怎么会不是“胜利的大会”呢？不可能不胜利。因为，反正怎么着，终归都是胜利的，建国以来，这是从来如此，没有例外。那大跃进搞得那么惨，仍然是三面红旗的伟大胜利！文化大革命弄得那么乱七八糟，九大十大，不还是照样被宣布为“胜利的大会”么！

　　再说，我们这个大会，到底是谁胜利了呢？

　　不知道。

　　大会没有给答案。

　　但是，总是有些人胜利了，有些人失败了，这就是历史。

　　在我看来，只有出现一个不同意见“辩论的大会”，而且是一个“充分辩论”的大会，中国的“大会”才可能有希望。

　　17大是党内各种不同意见辩论的大会么？当然不是。有人在17大上说出了什么“不同意见”吗？我也完全听不见。

　　我不明白，如果大家都没有任何“不同意见”，那还要开会干什么？

　　这不是浪费精力、也浪费财力物力么？

　　会前会中会后，众多“媒体”对于17大，就像捧歌星一样，几乎说尽了肉麻的好话。好像中国的命运，就决定于这么一次大会了。

　　但是，实际上，这次大会，与以往中国几乎所有“大会”完全一样，不仅没有任何“不同声音”的争辩，而且没有任何一点对过去的严肃认真的批评，对于过去的错误，也没有任何人承担责任。

　　这样的大会，是负责任的吗？

　　如果我们看到了大会关怀“人民生活”的用语，那么请别忘记，这样的用语，这样的“关怀”，早在毛泽东时代就开始了。没有那一任高贵的“领袖”们会说：不用管人民的生活！不用管人民的医疗！只要官员们和“新阶层人士”富起来那就可以了！劳动人民么，那些农民工么，可以风吹雨打，可以住在天桥底下，可以成几百亿元地拖欠他们的工资！

　　我想，没有一次大会，会这样“诚实”地说话。但是，这些事情却发生了，而且是长时间地、大面积地发生了。

　　看到建国后中国的历次党代表大会，往往令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开这些大会。到底有什么必要？难怪，毛泽东在“八大”以后，长时间停止了这种大会的召开。一是可能他认为开这种会没意思，二是他不愿意再听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人再讲出些什么他不喜欢听的话。尽管这些人已经小心翼翼了。于是，在1956年召开了中共“八大”之后，一直到1979年才召开“九大”。

　　召开了“个人崇拜”顶峰的九大，毛泽东终于乐了，笑得合不拢嘴。

　　1956年！我想起苏共20大也是这一年召开的。现在可以看出，这一次大会是在所谓“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史上一次非常大会，真是一次非常奇特的大会，也是一次表现了异常勇敢的大会。

　　所以，这是一次真正的大会！这样的大会才真有意义。

　　历史将会这么说的。

　　因为赫鲁晓夫先生，坚持自己的意见，作了关于斯大林问题的秘密报告。他的坚持不容易，在整个“共运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仅就这一点说，他就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我们都是长期生活在所谓“社会主义”的人们，我们都知道假话弥漫在全社会的那种滋味。大家都不讲自己心里的话，全都用假话把自己裹起来，这样几十年搞下来，当年所谓“社会主义新人”大都变成了撒谎者。这是所谓“社会主义制度”训练出来的，是专制主义的成果和结晶。人们都不敢讲自己的“心里话”了，这是个很可悲的社会现实。

　　可是党的领导者们很喜欢。

　　这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他们喜欢的有道理，因为这对他们自己有好处。为了这点好处，当“新社会”刚刚把鬼变成人之后，他们再重新把人变成鬼。

　　中国的社会主义，成为谎言的社会，人们全都得经历“假话国历险记”。

　　我们还是回来看17大上的事情。

　　我觉得，响彻会场的“坚持”二字，是比较可怕的东西。

　　因为所谓“坚持”，常常不是坚持“正确的”的东西。

　　那些合理的、对人民大多数有好处的政策，根本就不用再说“坚持”两字了。维持下去也不难。而只有人民反对的、烦躁的、不合道理的那些政策，往往就需要提出“坚持”两个字来提气，来支撑错误。

　　“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一说，就是如此。

　　如果说，还要一代一代“坚持”下去，那实在太可怕了。

　　就这样穷者愈穷，富者愈富，恐怕中国人民最终就没有活路了。

　　据今年6月间新闻：目前全球拥有100万美元以上资产的人共有950万，而拥有3000万美元以上的超级富豪则接近10万。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原社会主义国家，是近年富豪人数增长最快的国家，其增幅分别为7.8%以及15.5%。又据今年10月的新闻，截至2006年底，中国共有34.5万名100万美元以上资产（这些资产还不包括自住的房地产）的富人，数量较2005年增加7.8%。这印证了前一个新闻。而且，我们中国每“百万美元富翁”平均拥有得的产高达500万美元，远高于亚太地区平均330万美元，及全球平均390万美元的水平。

　　这也就是中国的“千万富翁”（人民币）的规模，大概也是党中央的骄傲。

　　做一个简单的算术，可以算出中国“千万富翁”所占有资产为13万亿元。而其人数只占全国人口的0.00026%，即万分之二点六。而且，中国起码还有1000多万个“百万富翁”，又要占去10多万亿元财富……

　　可怜，中国的劳动人民，还能剩下多少一点社会财富的渣滓可得呢？

　　但是，中国的执政阶层，仍然给他们“心的伙伴” —— 中国富翁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作什么“新社会阶层人士”！

　　好家伙！他们是新社会阶层人士，我们老百姓，大概都是“旧社会阶层分子”了。是的，我们的确又回到了旧社会，说得没有错。

　　现在，中国各种“媒体”正在配合党中央，大做各种“富翁”广告，宣扬各种富翁，想干什么呢？是想让中国人民都爱上富翁吗？大概他们认为，过去所以发生了共产党革命，就是因为那时中国人民都没有爱上富人的关系。现在，可要让中国人民脱胎换骨，要他们甘愿做奴隶，向富豪老板们唱情歌，献爱心，奉献身心。

　　再不，就是要气死中国人民。

　　天天讲中国有多少多少富翁，让中国的广大劳动者看着富人们生闷气，最好把中国人民的大部分都气死。那财富就会全部落到富翁们头上，就如鲁迅曾经讲过的故事那样，让“美好的中国”就剩下富翁，好看的女的，和卖大饼的。

　　中国的富翁的问题在于：绝大多数，其钱的来路不正。既不是由于科技发明，也不是由于辛勤的劳动，所以，依我看，人民发生“仇富”心理，这才是正常的。否则，若中国人民都衷心赞美富翁，赞美党中央所钟爱的“新社会阶层人士”，不就等于全社会、全民都要赞赏贪污腐败、行贿受贿？那还正常么？

　　那么，中国人民还有骨头吗？

　　其实，目前那些“吹鼓手文章”，也已经江郎才尽了。目前吹嘘17大的文章也好，吹捧领袖们的文章也好，讲来讲去，就是那么几句套话，天下的吹捧文章也是一大抄。让人听得耳朵都刺痒。对于我这个老头子来说，只好关起电视，捂起耳朵不去听。但是这样一来，也的确，很多“新鲜”的新闻，我都没有听到。

　　再说一个议题。

　　我认为，民主，是一种制度，这是不分东西方的。

　　当中国人说，由于“中国特色”，中国不能实行西方国家那一套民主制度。那实际上，不是拒绝“西方”二字，而是拒绝民主制度本身。

　　道理很简单。东方，自古以来只有专制制度，没有民主制度。

　　所以，若讲到民主制度，就只能是指西方的民主制度。

　　所以，如果拒绝“西方民主制度”，就是拒绝民主制度。

　　但是，无耻的中国的学者和官员还要欺骗民众说，我们中国人民享有最广泛的民主权利，中国还要“不断完善”民主制度。老天爷，中国还没有民主制度呢！怎么去“完善”法？

　　关于“大会”本身。

　　我认为，一次表态大会，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就因为这不是一个充分辩论的大会，不是一个公开竞选、秘密投票表决来决定负责人和政策方向的大会。

　　所谓“几代领导核心”，也是专制主义思维的提法，而没有一点民主的味道。因此，目前的中国，还是浸透了专制主义思维。

　　只有“领导核心”由全党来选举，由候选人来竞选，那才真正有意义。

　　例如邓小平，自己说自己是领导核心，那正是“独裁者”说的话。哪里有一点民主气味？和毛泽东一样，他也是不能容忍任何不同意见者（胡耀邦、赵紫阳），也不能容忍任何来自人民群众的批评（1989年天安门事件）。这种领导核心，即使自封的，也会给中国带来无穷后患。

　　近些日子，17大前后，关于“中国特色”的宣讲，铺天盖地，实在太倒人胃口了。没有任何不同意见的相互辩难和争论，怎么可能得到真理！就这样，中国的报刊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媒体”！媒体，应当是中性的，中国哪里有什么“媒体”，还都是所谓党的“喉舌”罢了。而一个没有“不同意见”相互辩论的党，非要大家都“统一思想”的党，依我看，怎么可能实现民主！

　　毛泽东当年还在表面上虚伪地说，要百花齐放，要大辩论什么的。现在倒好，谁都不要讲出不同意见了，就听着“一个声音”猛烈地吆喝好了。

　　（2007.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