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8日星期日

盧斯達:中國是變成晚清還是變成日本

 盧斯達 / 上報 20240428


「明治維新成功,晚清維新失敗。」雖然是高度傳統和簡化,但也能形容兩條「接受現代性」的路徑。「是變成晚清還是變成日本」,今天對很多「後發展群體」仍然是沉重的問題。

 

日本高層較能理解「國際」這個俱樂部的組成及交涉方式,看到作為世界一份子的條件:日本居民要成為一個西方意義下的「國族」,才有望在「國際主宰」的世界生存下來。大清皇帝和官員遲遲未能放下身段,有不願意「對等外交」的文化心魔,觀念上難以接受自己只是萬國之一而不是天朝上國。這點分別在「競賽」初期已經很明顯。

 

義和團之亂是 124 年前的事,八國聯軍包括日本。經此一役大清被國際社會視為野蠻人。清人在第一天中外接觸可能就在害怕這件事:被野蠻人視為野蠻人。如今惡夢成真。光緒希望變法,慈禧後期也被迫主持改革,但改革大體仍是富國強兵,最多是走向君主立憲。

 

現代中文非常依賴那一堆和製漢語,是由於現代生活的相關觀念名詞,是首先由他們理解及翻譯,現代人至今仍生活於這些詞語中。

 

當時日本相對貧窮,人口少、資源少、天災一向頻繁,但也因此有強烈危機感,一直沒有自我中心的壞習慣。「蘭學」以來,就以最大力度理解這些歐美列強「為甚麼強」。日本理論上還在鎖國,但地方是有競爭壓力,所以一直還是有積極升級的心。

 

列強強的原點是歐洲國族建構時發射出來的大眾精神熱忱,它推動著資本主義、民眾爭取民權、私人市場、激發勞工工作自發性……乃至向外征服的帝國主義,是一切事件的一大源動力。「列強」那麼強,是因為被「平等的光榮身份」號召起來的「國民」自發性更強。法國大革命精神武裝下的法國人,能憑一己之力突破歐洲反法聯軍的圍攻。

 

日本當局明顯更了解何謂「現代國家」,來自藩的下級武士成為明治政府官員,任務是盡快將日本變法一個歐洲式國族,包括富國強兵,但更多是關於生活和觀念的西化。明治 8 年頒布《平民苗字必稱義務令》,規定有「姓」也是一個國民義務,也是「製造國民」的支線任務。

 

必須多管齊下令平民變得比以前更有尊嚴,激勵所有臣民為共同體爭取回報和表現。事後看來,中國一方潛意識認為進入國際是降格,日本一方潛意識卻認為是升級,對學習「國際」相當有熱忱。

 

只不過在經濟學家看來,這都是資本主義的好。在民主或憲政主義者眼中,這是因為日本行了君主立憲。

 

日本明治維新十分是少數成功改革的國家之一。(維基百科)

 

大清滅亡,國民政府出生,之後國民多次示威「罷賣日貨」,那肯定是日資做生意做到能傾銷中國。這「帝國主義」力量背後就是一個一個「變成的」日本國民,被身份的尊嚴和神話激勵的一班人。國民經濟、資本的擴張和再投資,其實到底還是靠普通人的熱情灌溉。

 

晚清人很多精神萎靡,自得其樂,所以魯迅才放棄行醫去寫東西。國民黨和共產黨當時也覺得推動革命很難,因為當時中國人沒有國民意識,因此很難被冒犯,所以也很少會不滿到為一個目標聯合起來革命。

 

傳統對「中國老百姓」的評語也是一體兩面:刻苦耐勞及逆來順受。一戰後,日本索要山東權益的問題,事情終於有了變化,人們跑出來反對日本,大眾感到自己作為一個集體感受到侮辱和危機。中國革命那時才終於初步結出花,有了一班有共同身份的人,但他們剛剛甦醒,面對的是降維登陸的大日本帝國。

 

日本和大清的維新結果大不同,起碼前者的改革目標(成為國際上一個國族)設定得當。大清希望成為一個強國,而改革的阻力來自他們自己對「現代」觀念上的抵抗。

 

最基本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也是英法聯軍要求下才設立,作用類似外交部的雛形,但只是軍機處大臣、大學士等組成的臨時機構。「外交」本身就不是王朝理解的概念,朝貢倒是有的,但朝貢是講尊卑而不是國與國外交。

 

改革可以是手術成功,但病人最後掛掉。結果也是中國可能在改革中有所進步,但清室自己過渡失敗,未能成功濟身民族之林。

 

英法的大革命以來,關於國民的假設,是建立於內部成員平等的想像,這不容易被天朝思想的社會接受。一個士大夫不可能跟賣麵小伙是兄弟手足,皇帝不可能跟屬下打成一片。在天朝生活的人,就是應該彼此生活於不同宇宙,被階級、文明程度、省籍所分隔,這才合乎天理。

 

歐洲意義下的那種 nationalism ,講市民打成一片無分高低的想像,清政府會認為是煽動漢人排滿。晚明文人寫這些,也會引來散播異端的指責,可能要收監處死。因為呼喚一個人人平等的國度,其實是在沖擊帝國的儒家倫理。人人平等的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都要重估價值,那可能會帶來社會動亂。

 

晚清改革失敗一個非主流解釋可以是:中國人對階級不平等的適應力高,甚至每種人早就發展出適應辦法,並樂在其中(只要有更差的比較對象),這可能是一種難以製造積極國民的土壤。革命份子在溥儀在退位後,可能就會看到問題真正所在。皇帝是下台了,但普通人還是消極臣民,而不是理想中的積極國民。

 

這是超長期皇帝統治的後遺症。弱民之術長期實行,保證人們不能輕易造反,但人普遍而言也肯定不會積極到哪裡去。這形成的也是一個不積極社會。

 

光緒沒有得到弱民術的紅利,卻為此付出代價。大家都知道要改革,洋人比我們強,國民卻叫喚不醒。魯迅甚至覺得他們在鐵屋裡面,快要被氣體無知覺毒死。

 

無數的王朝、無數的暴力、無數的聖賢書,將這個區域的人們深度馴化。在此前很多年,皇帝只希望農民低頭閉嘴好好耕作,準時納稅服役即可,到了 19 世紀某天,國家卻突然希望人們要關心國家大事,吸收世界新知,為民族前途憂心如焚,最好出錢出力……很難。

 

遠古的「消極國民性」這時發揮一把雙面刃的效果。人民容易管治,但人民也消極和麻木:他們不是「真心愛國」,改革也失敗了。

 

※作者為香港評論者/作家

顏純鈎:布林肯話中有骨,美中關係低處未算低

 (作者臉書)


布林肯來去匆匆,臨走撂下一句狠話:「如果中國不着手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就會着手解決」。這是迄今為止美國人說的最重的一句話,表面上雲淡風輕,但棉裡藏針,話中有骨。
中國不會自己收歛援俄的暗招,美國人早識穿,以美國人對中共的了解,不可能對此抱有幻想,雖然如此,有話還是要說在前面。美國與北約國家,不可能靜觀俄國消滅烏克蘭,因為北約與俄國也是此消彼長的關係,有你冇我,你死我活。
北約在俄烏戰之初,指望借烏克蘭拖垮俄國,可惜這一招行不通,因為俄國後面站著中共。俄國拖不死,現實卻是烏克蘭被拖到半死不活,再遷延下去,一旦烏克蘭先垮,直接受威脅的就是北約。
法國總統馬克龍一度與中共眉來眼去,還狗屁顛顛訪問中國,與習近平杯酒言歡。近日馬克龍突然轉性,甚至不等北約共同行動,先行派兵進駐烏克蘭,直接參戰了,這表示法國已失去耐性。
美國的援烏法案近日獲參眾兩院通過,拜登即時簽署作實,美國最先進的武器連夜運往烏克蘭,這也顯示,美國人也正在失去耐性,連先前「阻頭阻勢」的特朗普,也出聲為烏站台。
美國與北約想盡快結束俄烏戰,中共援俄便成為最迫切的難題,有中共援俄,美國與北約的戰略企圖便大打折扣,美國北約要挫敗普京,唯有斬斷中共的魔爪。
此所以布林肯撂下重話,這一次,美國如果還是出聲唔落力,美國的立場與實力,將受到盟友質疑,也會被敵營看穿。雖然布林肯對制裁中共手法秘而不宣,但美國一定有暗盤在手,差別只是輕重早晚的選擇而已。
美國當然不會一下子就「去到盡」,去到沒有回頭路﹑與中共徹底決裂,美中準備開戰那種地步,不會一下子就掐住中共咽喉,逼狗入窮巷。美國很大可能會動用金融手段,制裁一部份有援俄罪行的地方性小銀行,小試牛刀,露一手給中共看看,讓中共吃一點苦頭,然後看形勢發展,再考慮升級。
正常情況下,美國最大的弱點是國內政治,正因民主黨與共和國爭執政權與話語權,互相絆腳,導致國家戰略決策慢半拍,但不管哪個政黨,不管是官方民間,不管是華爾街大老闆還是尋常百姓,最終都站在美國利益的立場,當下朝野最統一的政治認知,便是中共是美國最大的敵人。因此,削弱中共,不讓中共騎在美國人頭上作威作福,這已經是美國社會最大的共識,有此共識為基礎,形勢又發展到美國已沒有讓步空間的危重關頭,拜登政府便沒有退路。
這一次美國如果空口說白話,那在國際社會的威望將遭遇重大打擊。北約盟國將大失所望,亞太地區的日韓菲台,也都將對美國的實質支援抱懷疑態度,拜登政府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西方國家的團結將大大削弱。美國有膽說冇膽做,也會被中共看穿手腳。
美國與北約不可能眼看烏克蘭被佔領,中共也不可能眼看普京吃敗仗,烏克蘭今日變成東西兩個陣營的兵家必爭之地。在戰略態勢上,誰贏誰就贏大局,誰輸誰就失大勢,因此雙方都沒有後退之餘地。對美國來說,退就要重起爐灶,過程代價更大,對中共來說,普京戰敗中共即無死所。
美中對抗無解,只會加深,不會減輕,只會升級,不會降格。習近平現在也吃了秤砣鐵了心,明白美中關係無可挽回,他能做的,只是加緊官場整肅,加重國內整治,準備捱苦日子。關起門來做皇帝,把民間反抗壓下去,然後靠國內生產能力與市場消費維持「內循環」,把獨裁統治勉強維持下去。
這種局勢,如果放在十年前,中國經濟還剛剛走弱的時候,那時中共還有足夠財力,官方民間還有一點互信,可以支撐更久一點。今日到處是破敗景象,國庫空虛,民間叫苦,社會醞釀動盪,外部朋友星散,強敵壓境,這種形勢下與美國硬碰硬,沒有正式交手,已敗象畢呈。
習近平會見布林肯前心神不定,被鏡頭現場捕捉,正是國勢不濟的呈現。口硬心虛,死馬當活馬醫,破罐子破摔,便是今日中共上下的心態。歷史進入垃圾時間,美中關係也在垃圾堆中快速爛下去。

转附:



2024年4月27日星期六

費學禮:撐過接下來的四年

 ◎費學禮(Richard D. Fisher, Jr.)
自由時報-星期専論 20240428


對於即將就職的賴清德政府來說,在他的四年任期內成功遏阻中國共產黨攻擊或入侵民主台灣,將是一場毫無疑問的勝利。

然而,這也可能是一種難題,因為在這四年裡,中共黨軍中國人民解放軍將變得更為強大。

因此,華盛頓和台北需要提高警覺,以確保已經倍增的中共威脅動向,不會壓垮台灣、美國及其民主盟友。

解放軍三個新「兵種」 劍指台灣

中共企圖壓制美台等民主國家的嘗試之一,就是在二○二四年四月十九日宣布,撤銷解放軍在二○一五年成立的戰略支援部隊,將其主要任務重組為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直屬的三個新「兵種」,以進一步實現區域軍事和全球霸權的目標。

新成立的解放軍信息支援部隊(PLAISF)將專注於建構並強化數位網路,這對解放軍的空中、飛彈、海上和兩棲/空降部隊更有效的聯合作戰至關重要,並朝向全球力量投射和入侵台灣的方向發展。

對於實現愈來愈多人工智慧(AI)驅動的自主聯合部隊無人系統運作,高效的網路建設同樣不可或缺,而這一新兵種將證明,有必要擴大投資人工智慧、先進電腦科技和數位安全架構。

信息支援部隊的發展,攸關其兩個「姊妹兵種」的成敗。網絡空間部隊(PLACSF)將透過網路進攻和防禦作戰,讓解放軍投注更多資源以主導全球數位網路,鎖定台灣和全球,擴大網路間諜活動、攻擊軍事和民用電子基礎設施的能力,並運用數位媒體,來推進中共的全球—政治經濟野心。

先進的網路和網戰能力,將被新成立的軍事航天部隊(PLAASF)加以拓展和利用,這反映了解放軍在二○○○年代初期的內部爭論。當時,解放軍空軍(PLAAF)與控制衛星和載人航太任務的前中央軍委總裝備部(GED),以及第二砲兵飛彈部隊,為了爭奪「太空部隊」的控制權激烈角力。

軍事航天部隊可能會利用空軍的平流層高超音速(極音速)和次音速飛行載具計畫,來支配低地球軌道(LEO)以下的「近太空」(Near Space),而一旦結合總裝備部時代的衛星、載人太空任務和太空戰鬥系統,低地球軌道、地月空間(Cis-Lunar Space,即地球和月球之間的太空區域,或稱月軌內空間)、月球,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將盡入其彀中。

解放軍這三種新兵種,尋求逐漸取得主導地位,進而促成中共領導和資助全球代理人戰爭的第二種新趨向,其目標是使入侵台灣成為現實,然後躍居全球軍事霸權。

資訊支配、網路優勢和太空控制,將使中共能夠更有效地協助盟友俄羅斯,贏得針對歐洲的新戰爭;協助盟友北韓擊垮南韓和日本;並協助盟友伊朗摧毀以色列—所有這些破壞性的區域性作為,都是為了實現中共稱霸全球的戰略目標。

中共代理人 恐發動戰術核戰爭

二○二四年初,中共展現了資助和武裝兩個代理人實現其野心的能力;美國拜登政府愈來愈擔心,中國供應的零組件正在擴大俄羅斯的武器生產規模,並加速俄國總統普廷對烏克蘭的軍事掠奪,這場殘酷的戰爭還可能蔓延到摩爾多瓦、波蘭和波羅的海國家。

其次,中共的經濟和軍事技術支援,讓伊朗激進的穆拉(Mullah,指伊斯蘭教士)政權,得以透過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的聖城部隊(Quds Force),將代理人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打造成一支擁有十萬枚火箭的反以色列勢力,並向葉門代理人「青年運動」(Houthi)提供中程飛彈,其中一些已經射向以色列,甚至為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瑪斯」(HAMAS)二○二三年十月七日對以色列發動的恐怖攻擊,提供訓練和資金。

自一九七○年代以來,中共的代理人戰爭持續朝向核戰爭發展,當時美國和其他國家未能阻止中共向巴基斯坦轉讓核武器和飛彈技術—目前,巴基斯坦估計擁有約二○○件核武器,還有可搭載多目標重返大氣層載具(MIRV)核彈頭的「阿巴比爾」(Ababeel)中程彈道飛彈。

中共也已經將北韓變成洲際核威脅的代理人,協助平壤開發射程達一萬五○○○公里的「火星-17」,以及採用固態燃料的「火星-18」核洲際彈道飛彈,到了二○三○年代初期,這些飛彈將可以搭載MIRV核彈頭,足以摧毀與二○二四年相同規模的美國核力量,但北京並未因此付出任何代價。

此外,可能是由中國設計的十千噸爆炸當量「火山-31」戰術核彈頭,將配屬北韓至少七種彈道飛彈和巡弋飛彈系統,這些飛彈可能會出售給伊朗,以及委內瑞拉、阿爾及利亞、南非和巴西等落入中共勢力範圍的國家。

在解放軍和俄羅斯戰略及區域核力量不斷增強的嚇阻傘下,中共的代理人將進一步大膽考慮發動戰術核戰爭;目前,解放軍可能已掌握戰區核優勢,美國研判它擁有一○○○枚可攜帶核彈頭的戰區射程飛彈,到了二○三○年,還可能打造出一○○○枚以上的戰略核彈頭。

自二○二二年初以來,俄羅斯以估計約二千至一萬枚的戰區核武庫為後盾,不斷叫囂核威脅,以阻止拜登政府對其入侵烏克蘭採取果斷回應。

台灣不對稱戰力 難應對中共威脅

此外,美國也擔心與即將擁有核武器的伊朗,爆發更大規模的中東戰爭,這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拜登政府向以色列施壓,要求其克制對伊朗四月十四日動用三○○枚彈道飛彈、巡弋飛彈和無人機的空前襲擊進行報復。

除了數十年來持續對伊朗和北韓提供援助,中共如今又對俄羅斯提供新的軍事援助,顯示中共很可能對俄羅斯、伊朗和北韓抱持充分期待,希望它們為中共攻台作戰做出適時貢獻。

中國和俄羅斯目前僅僅來自於兩場戰爭的軍事壓力,凸顯了第三個趨向:美國及其盟友迄今無法全面提高軍事生產,以阻止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戰爭,暴露了美國及其盟友實際動員、部署,以及對抗中、俄在歐洲、中東和亞洲幾乎同時發動戰爭和代理人戰爭的能力不足。

做為入侵台灣戰略的一部分,中共希望藉由其他戰事來壓制華盛頓,分散美國的軍事力量,將其軍事物資和國防產能消耗殆盡,以削弱美國可用於協助台灣防禦的力量,使台灣無法抵擋解放軍的大規模飛彈、攻擊機、太空戰鬥系統、資訊/網路優勢,以及與日俱增的長程無人系統攻勢。

面對這些不利的發展,我們也需要正視華盛頓和台北目前不切實際的幻想。

首先,有必要承認,儘管沒有真槍實彈的交火,中共與美國、台灣和其他大多數民主國家,目前已處於交戰狀態。

這種認知應該喚起動員政策:大幅增加軍事開支;將中共定位為犯罪組織的政策,以限制其海外間諜活動和影響力建構;減少與中國的商貿往來,以降低經濟依賴和機密外洩的政策;最重要的是,讓中國人民更有能力推動政權更迭的政策。

華府和台北都有必要承認,儘管美國承諾將進行軍事干預,以挫敗中共長程武器的威脅,但試圖說服台灣放棄長程武器,僅著重發展不對稱/反入侵能力,並不足以應對中共威脅。

台灣可能不得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相對獨立地作戰,意味著美國當然應該協助台灣發展更有效的反入侵能力,同時提供更長距離的阻絕能力,例如更多的潛艦、更多的F-16攻擊戰鬥機、可增強戰力的空中加油機、成本較低的一五○○公里射程巡弋飛彈,以及三○○○公里射程的中長程彈道飛彈(IRBM),以反擊中共—解放軍的攻勢。

日本和菲律賓目前正積極與華盛頓合作,應對解放軍的攻擊,為台灣可能爆發戰爭做好準備,美國應該鼓勵這種趨勢,使其進一步發展為聯合演習,然後蓄勢發動反攻,從中共—解放軍的入侵中拯救台灣。

反制中俄朝 美應強化戰區核武庫

還有,美國也應該促進擴大合作的新安排,例如澳英美三方安全夥伴關係(AUKUS)協議和四方安全對話(澳洲、印度、日本和美國),建立一個新的正式或非正式的防務體系,將日本、南韓、台灣、菲律賓、印度、澳洲和美國的監視和軍事支援匯聚成一體。

最後,美國必須扭轉拜登政府拒絕建立多樣化和強大戰區核武庫的政策,以應對俄羅斯、中國和北韓的核升級架構。

如果無法達成前述目標,華盛頓可能會被迫遷就一個不太理想的選項:做為維護盟友的代價,美國應該協助日本、南韓、澳洲等重要盟邦,或許還包括其他夥伴,取得最低限度的核能力,以遏制中、俄和北韓發動核攻擊。

台灣、美國、日本和菲律賓當然有可能在未來四年阻止中共對台發動戰爭,但也迫切需要進行類似戰爭的動員,才能把握維持這種嚇阻態勢的機遇。


(作者費學禮/ Richard D. Fisher, Jr.為美國智庫「國際評估與戰略中心」資深研究員。國際新聞中心陳泓達譯)

北彦:红线的碰撞——布林肯的最后通牒与中国的国家焦虑

 北彦 VOA 华北雁塘 20240427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对中国的年度访问终于结束。人们只要认真观察他从上海到北京三天的全程交流,就不难感受各种诡异气氛,也能透过最后中国官方的所谓“五点共识”发现中国面临的外交困境。那就是红线的碰撞,美中之间围绕中俄经济关系和其他红线展开了面对面的交锋,仿佛一场大战将临前的紧张。

最后通牒?

类似的情形曾经出现在1941年。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轴心同盟成立,轴心国都意识到英美是他们试图建立所谓新秩序的障碍。到1941年6月德国突然入侵内心依附轴心国的苏联,促成了英美同盟,其历史性标志是1941年八月中的美英首脑会谈和随后公布的《大西洋宪章》。这一形式上有关战后秩序规划的政治声明,标志着世界两大阵营的形成,他们的对抗焦点即是对世界秩序的不同展望,也启动了全球反法西斯动员,尽管那时美国还未正式对任何国家宣战。

正是这一戏剧性的形势发展,即美国领导的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和太平洋地区反日同盟的建立,例如亚洲的ABCD同盟、以及美英首脑峰会后美英政府给予日本的联合声明,告诫日本“美国将采取各种手段”报复日本的进一步军事行动,迎来了日美谈判的关键时刻,也就是以美国时任国务卿赫尔的对日“赫尔照会”为中心的最后外交斡旋。

这份明知日本不可能接受的外交照会,一方面旨在为美国在欧洲战场优先的战略下努力通过谈判拖延时间,另方面也是迫使日本在要么回到现有国际秩序框架内的合作、要么陷入国际孤立的两难间做出选择。其结果,日本在战与和、南进与北伐的战略困境中被迫更换首相,也在日益加剧的绝望中做好了战争准备。

今天的美中关系、印太地区同盟形成和欧洲俄乌战争的背景发展,特别是美国国会新近批准了总额950亿美元对乌克兰、台湾、以色列的援助法案,以及耶伦在上月访问中发出的警告,都将布林肯国务卿的此次访华赋予了特殊又熟悉的外交使命,如同赫尔照会的最后通牒,要求中国停止支持俄罗斯战争体系的经济输血。

在结束会谈后的北京公开外交声明中,布林肯说,“如果中国不解决这个问题,美国会的”(If China does not address the problem, we will),显示美国在迫使中国做出二选一的战略选择的同时,美国将主动发动一场可能包含广泛制裁措施的经济战争,反击中国在援助俄罗斯和发展新质生产力输出过剩产能两个领域的经济战。

在这个意义上,如果未来的历史书将布林肯此行视为美国对中国外交的最后通牒并不过分。

国家焦虑

有趣的是,早在布林肯4月底踏上中国土地前夕,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将带来美国的最后通牒。这恐怕是过去几十年美中外交互动中仅见的,似乎中国人民和知识分子终于集体清醒过来,仿佛闻到了新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的气息,陷入到一种国家焦虑中。

例如,北大俄罗斯问题专家冯玉军在4月11日的英国《经济学人》杂志撰文,指俄罗斯在这场战争中面临必败的结局,中国需要调整对俄、对美、对欧政策,呼应早前清华大学教授阎学通要求中国严守中立避免中俄结盟的主张。在中国当下严密控制内部思想讨论的情形下,这种公开的政策建议转向无疑极具价值,至少显示中国的安全系统(也就是冯玉军等人的背景)已经意识到耶伦-布林肯的警告是认真、重大的。

毕竟,俄乌战场形势即将发生重大转变,一直陶醉在持久战幻想里的中国决策者也不得不面对可见的战后秩序重组,中国将不得不为自己在过去两年多伪中立、实策应的中俄特殊伙伴关系付出惨重代价。事实上,在布林肯访华前,G7外长峰会、美国国会领袖和北约秘书长相继对中俄紧密关系发出了迄今为止最严重的警告,至少在战略认知层面粉碎了中国试图在中美欧和中俄欧两个三角关系上玩弄机会主义的迷思。

以至于,布林肯访华三天面对的是连串微小但颇具象征意味的变化迹象:首停上海站,布林肯不仅与美国商团见面,还对上海市委书记陈吉宁谈了美中外交的几乎所有重大问题,俨然将陈视为李强总理的随时接班人;在与王毅外长的会见中,以亲俄派闻名的王毅面对布林肯几近语无伦次;类似言辞失当、身形紧张同样发生在中国最高领导人接见布林肯的时刻。

布林肯会见上海市委书记 吁美中负责任地管理两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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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布林肯的强硬立场,中国领导人却避实就虚、大谈美中友好,颇有“太极外交”风度,却暴露了他们的慌乱动摇和进退失据,只剩下“美中友好”的言辞盾牌作为保住面子的话术。就在布林肯于北京大使馆召开记者会、继续阐述其强硬立场的同时,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社迅速抛出布林肯访华的所谓“五点共识”,费尽心思用一些枝节性共识渲染美中关系的稳定,掩饰这场外交战的失利。

这与此前美中外交各说各话的情形大相径庭,也自我解构了此前被中国外交部夸耀的所谓主场外交优势。譬如,中国外交部门拒绝派出高阶官员迎候布林肯到沪,仅以地方外事官员接机,全程都无红地毯、阅兵安排等。甚至,中国官方还安排了一条大型先进驱逐舰以庆祝海军节的名义停泊在布林肯下榻的和平饭店一侧的黄浦江边,作武装示威状,全然不顾黄浦江水文复杂多变不适合大型舰只进出,与布林肯结束访华官方议程后造访798艺术区选购黑胶唱片的轻松形成鲜明对照。

红线碰撞

如此诡异气氛和反差,毋宁是1941年太平洋地缘政治格局的历史投射:针对中国在南中国海和台湾意图的美澳日菲同盟已经形成,AUKUS联盟扩大到日本。而中国不仅面临北方联盟和南进战略的双重失败,其最后一根稻草——中欧之间的经贸合作和战略牵制,还因中俄经济合作关系和“新质生产力”战略而面临双重破裂的危险。

在这种背景下中国面对布林肯的最后通牒,似乎除了强调所谓中国红线不能碰之外并无应对之法。因为,布林肯此番访华给予王毅以及中国管理层的最大冲击,恰在于他口头照会的结束中俄经济关系的警告,是更为具体的美国外交红线,意味着可操作、可评估、可协商的外交威慑,全然不同于王毅部长口中念叨、手中挥舞的红宝书一般的红线。

在历史层面,中国的所谓外交红线,与战前日本军部和外交所坚持的国体论高度相似,也就是日本天皇权威的不可质疑、不可动摇。对中国来说,所谓红线也分核心与次级,其核心就是中国自己强调的政治安全,即政权稳定,然后派生出次级红线,如台湾统一、南海主权等等。然而,在中国的外交语言里,所有红线均不可讨论,视为政治禁忌一般,拒绝了外交协商和解决。

更糟糕的,在这种僵硬自闭的红线论调下,中国领导人似乎意识不到红线的交换可能,拒绝与他国进行根本利益的交换,也就是红线的交换,只是一味以红线的名义扩张、蛮干。只有如此狂热,才有与美国红线冲撞时刻的国家焦虑,不亚于旧日本帝国在1941年底的绝望感。

恰恰是因为这种画地为牢、守土有责的红线论,自我制造了过去十余年的新疆问题、香港问题和南海问题,自我否定了“一国两制、和平统一”,也否定了现有国际秩序,朝向追求所谓新秩序的超级威权主义道路狂奔,造就民主世界和亚太地区对中国的高度警惕和结盟应对。

当然,美中此时此刻的红线碰撞,并不会立即引发第二次太平洋战争,爆发一场经济战争的现实危险反倒更高一些。因为,虽然双方都需要为将来的新太平洋战争爆发做好准备、需要利用经济谈判来争取时间,但是中国对红线的僵硬坚持和不可谈判限制了诸多经济议题的谈判空间。例如,中国是否愿意接受谈判中俄经济关系问题并且妥协,这是既关乎中国联盟战略调整也关乎中国领导人面子的“要命”问题,进而关乎中国领导人地位稳固与否的政治安全问题。

如此一来,布林肯的最后通牒、抑或美中间的红线碰撞所冲击的,终究还是类乎旧日本帝国开战前的国体问题。那也是中国此刻的国家焦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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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彦

    中国政治学者,出于安全考量,作者使用笔名发表文章。

郭嵩焘:岂有百姓穷困而国家自求富强之理?

 闻道不分朝夕 2024-04-25 15:07 


孟泽 文稿  |  先知书店 编辑
他是中国第一位驻外公使,在见识了英国议会政治后,发出“三代之治在英吉利”的感慨;的识见与思想远超时代,认为洋务运动只是在追逐西方的“末”,而没有触及西方的“本”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才是晚清真正“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然而,“独醒者”注定是孤独与苦闷的。超前的见识被同僚所不解,对于保守派来说,他学习西方的主张是“数典忘祖”,其曾经的幕僚、与其一同前往英国担任副使的刘锡鸿,大骂他为“汉奸”“卖国贼”,他的好朋友王闿运说他中了“洋毒”,同朝为官的何金寿弹劾他“有二心于英国”……
他记录英国见闻与思考的《使西纪程》,在众人的攻击之下惨遭封禁,甚至其家乡人都差点烧了他的房子......
在洋务派的眼中,他同样太过超前。虽然恭亲王、李鸿章对他十分欣赏,但他却说李鸿章办洋务是“求洋人末务而忘其本”,甚至说林则徐处置洋务也不得要领,之所以不痛斥林则徐,是因为林的人格实在令人钦敬。
先知先觉者总是被时代所不容。他一生郁郁寡欢,悲痛于时代的昏沉;他去世后,虽有李鸿章等人为他陈词,但朝廷仍然不愿给他谥号。
然而他对自己却有坚定且清晰的认知。去世前不久,他在一首小诗中这样描述自己:“流传百代千龄后,定识人间有此人”

他就是1876年出使英法,担任首位驻两国公使的晚清名臣——郭嵩焘。



郭嵩焘1818年出生于湖南湘阴,1847年与李鸿章同年考中进士。1856年初,他奉曾国藩之命去浙江筹饷,顺道去了趟上海,第一次与洋人打了交道。此行他大开眼界——
传说中的“红毛”“鬼佬”,居然长得很漂亮,居然很讲礼貌,修的房子居然窗明几净,葡萄酒居然也不难喝,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船舰,尤其超乎想象,那完全是一种新文明的产物。
1875年,英国驻华使馆翻译马嘉理在云南被中国人打死,引发一场不小的外交风波,史称“马嘉理事件”。为了向英国赔罪,郭嵩焘被派遣至英国,成了清廷第一个正式的驻外公使。
在英国的两年里,他像海绵一样吸纳西方文明,寻找这种文明的动力,并由此自我反思,感叹国家迟暮,将自己的思考记录在日记中。
郭嵩焘在当时士大夫中算得上一个“异数”,他诸多“先知先觉”的观点,即使今天的很多人,仍然没有真正意识到。他不认为列强是为了占领中国,说“夷人之于中国,要求通商而已”,我们“得其道而顺用之,亦足为中国之利”。
郭嵩焘主张学习西洋之法,并且看到了西方社会是商业社会的本质,指出“西洋之富,专在民,不在国家也”,“岂有百姓穷困而国家自求富强之理?”
更难得的是,他的眼光早已超越坚船利炮,他说,“商贾、造船、制器”只是西方的“末”,而“朝廷政教”才是西方立国之本。

由于看到了西方政治制度才是根本,早在甲午战争二十年前,他就指出了洋务运动的无本之术,必将败于日本的全面改革。

面对时代的昏沉,他很悲观。晚清早期维新思想家王韬曾说,中国不到百年,便可以用西洋之法走向富强。而郭嵩焘却认为,中国需要差不多三百年,才可能走出秦汉以来累积的弊病。
他说,如果只看武器、机器,我们努力三五十年就能赶上世界,但百年树人,再百年树人心风俗,中国社会的全方位改变,没有三百年的努力,根本不可能。
但是,历史不只有前进,经常还会曲折倒退,悲观来看,三百年也是未必。
以上对郭嵩焘一生及其思想的简短回顾,均来自中南大学孟泽教授的《独醒之累:郭嵩焘与晚清大变局》一书。台湾历史学者王荣祖称郭嵩焘“众醉而斯人独醒”,孟泽以“独醒之累”为书名,既道出了郭嵩焘的超前,又道出了他的悲剧。
然而,个人的悲剧,又何尝不是时代与国家的悲剧?直至今日,又有多少人的见识超过了郭嵩焘?
《独醒之累:郭嵩焘与晚清大变局》既是一部郭嵩焘的个人传记,也是一部完整的晚清变革史与思想变革史。如今,我们仍处在现代化转型的艰难道路上,溯源历史,找到变革之初最警醒的思想,对于今天仍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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