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瑤：「愛國賊」獵巫新三害，莫言怎能無言？

 林庭瑤 / 風傳媒 20240316

台灣電影《周處除三害》引爆對岸的「周處熱」方興未艾。不料，中國小粉紅卻在此際高高貼出了「新三害」的標籤：農夫山泉創辦人鍾睒睒、中國作家莫言和清華大學。「新三害」遭到愛國賊集體出征，口誅筆伐，趁勢掀起了一場民族主義愛國狂潮，甚至有擴大之勢，甚至聲討另外一個風頭正勁的民企、比亞迪總裁王傳福。這是新文革再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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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害」之首是中國作家莫言，頂著諾貝爾文學獎的光環也無法豁免。立場屬於毛左、在新浪微博有20多萬粉絲的網紅吳萬爭（網名：「說真話的毛星火」），指莫言的《紅高粱》等作品醜化了抗日戰爭期間的「八路軍」、抹黑中國人民，而且頒給他諾貝爾文學獎，是因為其作品「符合西方的政治正確」。吳萬爭要求法院判決莫言向每個中國人道歉及賠償人民幣1元的名譽損失費，共人民幣15億元。

雖然吳萬爭的提告迄未獲法院受理，但他對莫言的批評引來許多小粉紅追捧。3月4日，中國駐巴西里約熱內盧總領事李楊也加入鬧劇，指稱莫言為「遼瀋戰役紀念館」撰寫的題詞內容：「炮火連天，只為改朝換代；屍橫遍野，俱是農家子弟」，李楊指稱此為「政治反動言論」。

台灣電影《周處除三害》引爆對岸的「周處熱」方興未艾。圖為《周處除三害》的電影海報。（翻攝官方臉書）

在莫言之後，這股新義和團的妖風，竟然燒到了北京清華大學。理由是美國政府先前制裁了包括「國防七子」在內的多所中國的大學，但中共前領導人胡錦濤、習近平的母校清華大學，竟然得以倖免於難，其中必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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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害」還有中國飲用水大廠「農夫山泉」的創辦人鍾晱晱。他三度榮膺胡潤富豪榜的首富，但富甲一方的他，最近慘遭網民以「不愛國」為由圍剿，導致產品銷量暴跌了九成，股價狂摔。農夫山泉被圍剿的原因，竟是2011年推出「東方樹葉原味茶」的產品包裝。這個產品的背景圖案是日本廣島五重塔，說是傷害了民族感情；鯉魚旗是日本元素，意圖吹捧日本軍國主義；底部紋路是日本天皇的徽章；紅蓋子代表了日本國旗。這個賣了十多年的商品，沒想到現在居然成了「媚日」產品，就是要把農夫山泉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難翻身。

這些網友還指控，鍾睒睒創立農夫山泉後，與宗慶后成為競爭對手，甚至互相提告，鍾睒睒有「忘恩負義」之嫌。又有網友指稱，鍾睒睒的兒子鍾墅子已入籍美國，買農夫山泉，形同在跟美國人買水喝。鍾睒睒面對質疑，3月3日發表〈我與宗老二三事〉文章說，自己的第一桶金並非來自娃哈哈，也從未在娃哈哈領薪；農夫山泉與娃哈哈雖曾有訴訟，但最終握手言和。而他「對宗老（宗慶后）企業家精神的尊敬，卻從沒有動搖過」。

農夫山泉鐘睒睒擠下馬雲登上中國首富，最近慘遭網民以「不愛國」為由圍剿，導致產品銷量暴跌了九成，股價狂摔。（圖/網路截圖）

鍾睒睒為了平息風波，低調辭去旗下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離譜的是，身陷輿論風暴的鍾睒睒喪母，3月14日舉行告別式時。鍾睒睒13日在微信朋友圈直指，母親原本身體健康，但「因為我被莫名網暴，累及母親，為我所憂」而去世，萬分悲痛。歷經喪母之痛的鍾睒睒，竟然還遭到小粉紅的無情出征與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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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中國電動汽車生產商比亞迪董事長王傳福也被盯上，被指婚內出軌女高管，兩名私生子女均為美國籍。3月9日，在網上流傳的一段影片中，鬆散機車創始人張小雷實名舉報王傳福婚內出軌女高管，並指女高管以及兩名私生子女均為美國籍，私生子現已經參與比亞迪業務，將導致數百萬比亞迪車主的個資被「美國人」掌控。但舉報影片已在抖音平台遭刪除。

中國民族主義的集體瘋狂，發作愈趨猖獗。民族主義是一把雙面刃，在被欺壓的弱小國家，它是對抗強權的法寶；但當帝國崛起，它又成了侵凌弱小國家的利器。如同日本評論家加藤嘉一在《愛國賊》書中分析，中國曾發起抵制日貨、抵制家樂福等反日、仇外運動，這些都是狹隘、極端民族主義的展現，與賣國賊一樣，愛國適足以「害國」。

比亞迪創辦人兼執行長王傳福，被指婚內出軌女高管，兩名私生子女均為美國籍。（美聯社）

而中國官方媒體也批評，「碰瓷愛國騙流量，不是愛國是害國」。連中共鷹派官媒《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也向中國小粉紅發出安撫，他強調，網上不應形成「反美」、「反日」才是愛國主義的壓倒性輿論。胡錫進更呼籲，應該讓一些以愛國主義為名，攻擊民營企業的「網上刺客」們付出代價。

更何況，中國總理李強在兩會時說要提升「新質生產力」。當一個企業，它的困境不是因為產品質量、不是因為經營策略、不是因為市場選擇，而僅僅是因為民族情緒、輿論操控的時候，那麼正常的企業該如何生存？沒有企業家精神，沒有良好的投資環境，如何提升「新質生產力」？

更行更遠還生：泱泱大國虛有其表

誠如荷蘭漢學家馮客在《毛澤東之後的中國》書中指出，從歷史檔案資料來看，中共領導人並沒有明確的長遠規劃，也不清楚該如何引領這個國家一步步走向繁榮。打個比方來說，中國就像一艘油輪，遠遠看上去顯得高大氣派，船長和副手們驕傲地站在艦橋上，可是甲板下的水手正在拚命地抽水和堵破洞，以避免船艦沉沒。根本沒有什麼「宏偉計畫」，也沒有「秘密戰略」，有的只是無數偶發事件，以及無法預料的後果、出人意外的反轉，以及幕後無休止的權力鬥爭。

聲稱「新文革」是言過其實，但當下中國確有潛流在蠢蠢欲動。中國面對通貨緊縮和經濟下滑，官方顯然也不希望「仇恨民企」情緒高漲。但小粉紅網民的姿態越來越像文革時的紅衛兵，反智且暴力，這股愛國賊的妖風邪氣，想尋找「尊者」開槍爆頭。但歷史的教訓不能忘記，否則文革悲劇又會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