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鯤鵬 / 風傳媒 20240319
「鬼打牆」,又稱鬼砌牆。意指人們在黑暗的環境中走路,自以為往前走,卻總是繞回原處的現象。
古人不知其緣故,以為鬼在他們周圍砌了一道無形的牆,才讓他們沿著牆走回原處。
後來「鬼打牆」一詞常常引申為在一件錯誤的事情上打轉,且不斷重複,其用在比喻當下中國經濟遭遇的迷局,實在是再恰切不過。
文革時代的「鬼上身」,群魔亂舞;改開年代的「鬼推磨」,唯利是圖;和倒車年代的「鬼打牆」,找不著北,一路向西;構成了一幅完整的中國經濟的「清明上河圖」。
中國正在變成經濟孤島,它正走在老路上,它將要回到老地方
2024年的中國經濟,在開倒車的歷史下降線上,正在加速一夜回到解放前。
首先,依賴大量基礎設施和房地產的起吊機式的經濟模式增長已陷入停滯,頻繁暴雷,繼恒大、碧桂園之後,近日傳出「深萬科」也陷入償債危機,還好是親兒子,這次沒有任其自生自滅,中央發動八家銀行,聯合會診,欲救萬科於危亡之中。
曾經的房地產行業一度佔中國經濟年產出的四分之一,但這一高增長引擎卻於2020年戛然而止,由於擔心債務膨脹,當年的中國政府不得不推出三條紅線,進行休克療法,限制房地產行業獲得銀行「放水」,但難掩其頹勢,終於,內縮引發了內爆,房地產行業的引擎,永久熄火。
地產行業的低迷,讓市場悲觀情緒加劇,沒有了房地產,相當於什麼指望都沒有了,因為對於中國人而言,只有炒房才是資產升值的有效通道,那個公交車上買菜的大媽都言必稱炒房的年代一去不復返。
與此相反,人們開始捂緊了漸漸乾癟的錢包。李克強時代的消費升級變成了李強時代的消費降級,非標,低調奢華的民宿,不住了;一年兩次出國遊,算了吧;正在國外讀書的孩子,以後靠你們自己去飯館打工了,要不就回國參加建設;十塊一盒的打工人盒飯成為白領首選,下了班,背著LV逛逛夜市地攤,也,挺好的。
消費的疲軟又導致了企業招聘的動力不足,這在中國適齡務工青年一度高達40%的失業率中可略見一斑。
正是中國消費和民營投資的疲軟導致了通貨緊縮,早有媒體在2022年就報導,中國內地居民總負債超200億,人均欠債13萬,5.6億人在銀行零存款,而其中只有42%的人有償債能力,想想看,一家人都沒有工作,好一點的,靠老爸老媽那點退休金過活,可每月賣不掉也住不起的的江景房的房貸,卻一分未減。
全民負債,中產秒變中慘,一夜返貧,在今年會進一步加劇。
土地財政的終結,使得中國地方政府的債務危機也日益凸顯,2023年即有公交停運,天津市河北區居然被迫向當地寺廟「大悲院」借錢發工資的新聞。
中國總體債務已達到驚人的100兆元,且今年將有創紀錄的4.65萬億(人民幣)債券到期,比去年增加約13%,創紀錄新高,單計第一季,到期總量就高達1.2萬億元。
另一個壞消息是,曾經推動了中國改開年代的人口紅利增長趨勢,出現了史無前例的停滯。2023年人口已經連續兩年負增長,總和生育率1.0左右,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位居倒數第二,2024年,出生人口減少,總體人口萎縮和老齡化的趨勢將進一步加劇。
所謂的人口紅利迅速變成了人口負擔。
投融資環境方面,也正在變的更加糟糕,2024,中國正在成為一個經濟孤島。
隨著這一原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日漸黯淡,「綠地經濟」的勢頭被印度等新興市場經濟國家幹超,外資也正在加速離場,另尋下家。
自從1998年有可比數據開始,中國工商業每個季度都有外資流入。但這種局面在2023年第三季度宣告結束,當時中國的國際收支首次出現118億美元的直接投資淨流出,外國公司要麼清空離場,要麼停止在中國的利潤再投資。
至於國際金融幫,之所以還沒有和中國完全撕破臉,原因就在於,它們還有最後的一點資本沒有徹底的通過「做多」撤出罷了。
市場是虛空,改革是幻術,中共要的只是手上的權力
經濟問題日趨嚴重,其原因也許正如經濟學人雜誌刊出的文章的標題「習近平的偏執狂和妄想症,使中國經濟變得孤立」,文章內容總結了目前中國和外界緊張的關係,以及中國越來越呈現出一種經濟孤島的狀態。
文章首先列舉了一個現象:說中國政府今年以來,舉辦了不少投資推介會,但在盡量釋放友好開放之國際形象的同時,在國內,政府卻通過「反間諜法」在抓外國間諜,其本質,是「別讓這些資本家跑了」,赤裸裸敲詐和勒索。
諸如此類「表面笑咪咪,背後攮一刀」亦或「殺雞給猴看,一切怪美方」,這些年中國政府昏招迭出、屢放暗箭、不講武德、朝令夕改的事,還少嗎?
比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政府出於愚民目打擊教培,一紙紅頭文件,新東方這樣一個上市企業,一夜之間就被毀掉了,但不是每個人都是董宇輝,可以靠直播帶貨,鹹魚翻身。
當發現這一政策導致大量失業蔓延,社會問題難以應對,在今年的2月8日,教育部又出台了「校外培訓管理條例(意見稿)」,外界譁然,紛紛評論:這是屁股指揮腦袋的經典案例。
最變態的,是出於對台對美戰備演練,為了實驗軍管狀態下民眾適應性,習一尊大搞三年清零,建方艙無數,捅鼻孔無數,封小區無數,然後又突然在白紙運動之際,無預警放開,致民眾死活於不顧。
這三年,不僅讓政府債務激增六成,還讓中國政府公信力陷入連狗屎都不如的「塔西佗困境」,也嚇壞了老外,上海的外國人全跑了,外國人不傻,刀子架在了脖子上,還不跑等死嗎?被騙了一次,還要上桿子再被騙一次嗎。
除此之外,還有2015年政府通過「政策市」強行製造的股災,讓數萬億槓桿資金,血本無歸,強虜灰飛煙滅,引無數股民競相把樓跳;從此人民幣走向貶值下降通道,從此外匯儲備從此不再增長。
與此同時,名義上是「房住不炒」,實則「轉移債務,狂攬現鈔」,政府搞一輪地產「漲價去庫存」,通過降低契稅和首付比例,誘使大量進城農民工成為接盤俠,也讓地方政府,進一步對土地財政,畸形依賴。
在這場狂飆突進運動中,大量的房企被逼到了高槓桿化的極致,後來被法辦的許家印們充當了政府「清庫存」的夜壺。在不到五年的時間內,至少導致了40家房企實質性的暴雷和破產,從而綁架了中國經濟,埋下了悲劇伏筆。
就這樣,一步一步,在「鬼打牆」一般的迷宮中犬突彘奔的中國經濟,終於還是一頭撞到了南牆上,變成了植物人,殭屍一具,奄奄一息,去留兩難,再打什麼進口的強心劑都很難救活了。
相信國外的一些經濟觀察家們,在中共這一系列「亂拳打死老師傅」的騷炒作中徹底暈了菜:世界上會有哪一國的政府,捨得親手毀掉自己一手打造的繁華盛世,就像掐死一個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何況這孩子正值壯年,有著美好前程?
你猜對了,只有中共會這麼幹,也不只是習一尊會這麼幹,一心想保住權力又沒啥能力的人都會這麼幹。他麾下並非沒有懂經濟的劉鶴,能拿主意的王岐山,也不可能聽不懂蔡霞和胡舒立的跳腳罵,他不可能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就拿馬雲和阿里來說,梁家河就擔心這孩子翅膀硬了之後不聽自己的,搶自己風頭,大家只認馬爸爸,不知習大大,擔心他跟自己爭權奪利,搞資產階級自由化,拉幫結派成立湖畔大學,等同東林清流,挑戰專制權威,也許會藏兵洞內養鐵甲三千,有朝一日趁自己出巡之際,高平陵政變,讓祖輩打下的江山在自己手裡丟了,他會這麼做。
他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的做了這些事。黃粱一夢的中國人赫然間發現,市場是虛空,改革是幻術,他們要的只是江山永固,紅旗不倒,子子孫孫,至無窮矣。
一時欠錢不可怕,從此再也掙不到錢才可怕,今後中國只會越來越窮
回望來時路,中國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改革,也沒有形成過真正的市場經濟。
鄧時代的改革,只是類似於歷史上文景之治的「寬農濟民」,「四項基本原則」緊箍咒下的所謂半拉子改革,無論在產權的重新界定、企業家職能的發揮、市場經濟框架的完善,還是國家權力的約束與規範方面,中國都有大量未完成的議題。
作為黨內開明派的鄧小平其實並不比王安石、張居正、李鴻章更高明,因為要推進「也是革命」的政治體制改革,就不得不以「穩定」為邊界。
想要改變貧困、營造繁榮,卻不去面對問題的癥結——將人變成奴隸的榨取式共產極權制度,真正的政治體制改革,是要將權力關在籠子裡的,那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命了?所以鄧小平做的只是中國歷史上的統治者們在鐘擺效應之下的被動調整罷了。
沿著這樣的思路,如果從一開始,中共的改革就是為了回到1949年建政時期的「黃金十年,一大二公」,那習近平近些年來逆市場經濟而動的昏招和胡來,才真的是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事業接班人真正應該實現的「中國夢」。
所以,洗洗睡吧,這些年所有的倒退,都是政府的有意為之,這才是題中應有之意。
但另一個結果是:這種可怕的倒退,讓中國政府「有錢」而「致窮」。經過四十多年「決勝在終端」的尋租和壟斷,中國的錢現在都在政府手裡。
有錢,不代表能轉化成資本,沒有有效的產權制度,這些政府搜刮來的民脂民膏,會像沙漠中一塊塊割裂的湖泊一樣,最終平靜的消失在沙丘之下,而絕然不會形成資本聚集的價值窪地和巨大的水域。
想要讓死錢變成資本利器並創造價值,需要滿足德索托在《資本的秘密》中所給出的三大條件:一,清晰的產權界定;二,正規的法律體系;三,有序的市場規則。
沒有以上三點,國家和普通人一樣,只能坐吃山空,注定貧窮。 那我們看看中國政府是怎麼做的?
中國,正在大量的抓捕牟其中、孫大午、黃光裕、任志強這樣的企業家,平均每十年抓一個;中國,在大搞企業混合制度改革,在用人民的名義搞雀佔鳩巢的公私合營;中國,在「去法治化」,在行刑式化債,最近就有貴州新疆籍女企業家馬藝珈伊因追討政府企業欠款,反被刑事拘留;
更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文革勢頭,煽動小粉紅們去亂咬民營企業家,和瘋狂詆毀其品牌。
比如,馬雲之後,中國首富是鍾睒睒。一場無妄之災,陡然降臨,幕後是作為大股東的杭州上城區政府爲,借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後之死,發起一場針對農夫山泉的文攻武鬥,攻擊其「東方樹葉」產品設計取材淺草寺五重塔,「茶π」仿造靖國神社,有媚日傾向。
這場網絡大字報,導致農夫山泉市值直接蒸發掉300億,從此,企業家們要人人自危了。
誰有錢誰完蛋,一切才剛剛開始,今後這樣的事情多了,人心也就涼了,也就誰也不敢再投資了。
據報導,鍾睒睒最近迫於壓力,卸任旗下12家子公司法人代表,但還是在劫難逃,面對一場人民戰爭的口水和鍵盤,毫無政治背景的他,會死的比馬雲還難堪。
當所有人,都無法面對重塑財務困境的成本;當市場經濟的有序規則在習時代,被徹底拋棄;當金融機構和企業個人的行為全部改變;當通縮繼續加劇;當中國進一步的從經濟孤島變成難以逃離的禁閉之島;當所有中國人都生活在一個大農村加大監獄的環境之中;
當經濟上因為圖謀其家產而批判鍾睒睒們媚日;當文化上輿論陣地屎位漸高,連本國第一位諾獎作家,基本不談國是的莫言,都被批為侮辱先烈;當國立清華大學,也被認定親美辱華;
當關係取代市場規則和法製成為稀缺資源;當所有的生產資源最終都被牢牢的控制在黨國手裡;當在非市場的環境下,所有日常所需只有在黑市上才能偷偷交易;
當這些關鍵時刻真的來臨之時,資本和價值會在中國徹底消失。 那一天,也就是中國經濟正式劃上句號的一天。
2024,中國經濟鬼打牆,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窮。
*作者為國際自由人,獨立時評作者,關注中國問題,撰稿於多家海內外新聞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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