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保護記者委員會（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將2021年格溫·艾菲爾新聞自由獎（Gwen Ifill Press Freedom Award）授予黎智英先生。委員會稱，黎智英支持民主，對中國政府直斥其非，是奮力維護香港新聞自由的象徵，但他現在面臨的指控，可能使他要在獄中度過餘生。最後一句話，聞之黯然。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除了黎先生，其他身陷囹圄的《蘋果日報》高層，同樣值得我們關注。
例如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的壹傳媒前行政總裁張劍虹，近日申請保釋被拒，國安法指定法官李素蘭頒布書面判詞解釋，「控方指張劍虹身為《壹傳媒》高層有權授權、指導、監督他人撰寫及發表涉嫌違法的文章及影片，雖然他已辭去香港《壹傳媒》的所有職務，但仍是台灣《壹傳媒》相關公司的董事，認為他仍有風險和能力，秘密地作出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1）
但眾所週知，9月5日壹傳媒董事會已發出公告，全部4名董事（包括公司主席葉一堅）已辭任並計畫公司清盤，所以壹傳媒現在連董事會也不存在了，張劍虹為什麼「仍是台灣《壹傳媒》相關公司的董事」，可以「秘密地作出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呢？在這樣的「法治」下，黎先生和其他《蘋果》高層的前路，的確難言樂觀。
不知是巧合抑或刻意安排，在黎智英獲獎前夕，台灣《鏡周刊》刊出黎生助手Mark Simon的獨家專訪，談到黎智英的軼事與性情，也披露壹傳媒清盤後，它的龐大資料庫很可能落入港府、中共手上，台灣某些名人與香港某些政治新聞記者，將面臨史無前例的危機。（2）
這個專訪很精彩，淚中帶笑。歡笑的一節，是Mark Simon覆述黎智英跟他講的故事：有回黎智英在巴黎下榻高級飯店，看見有人搬不動行李，即上前幫忙，結果發現那是Woody Allen！Woody Allen馬上給他小費，而黎智英還收下了。
最多洋蔥的一段，容許我照抄一次：
//馬克．賽門說黎智英其實情感很豐沛，私下見過他幾次落淚，其中一次是2019年，與時任美國副總統彭斯會面，雙方討論香港局勢、人權及兩岸議題，黎智英並鼓勵國際持續關注香港局勢及中國政府過去所做的承諾。會後彭斯送別黎智英，2人握手，彭斯一句要黎智英保重，兩老都哭了。另一次是反修例運動期間，友人閒聊提及，北京可能對香港進行軍事鎮壓，若香港街頭出現坦克與槍，人們恐怕跑不掉。朋友們討論，香港可不像天安門廣場寬闊，如果有人開真槍，市民要往哪兒跑？黎智英聞言落淚，口中喃喃：「不可以，不可以，我們不能活在另外一個天安門。」//
Mark Simon形容黎智英，「落淚為他人、為香港，不為自己哭。」這句話看似美化，但我確信是目前黎智英的最佳寫照。
從朋友口中得悉黎先生近況，都說他早把自己豁出去了，置生死於度外，唯獨是談到家人的時候，才忍不住悲從中來。記得約半年前跟黎先生通信，我引了兩首帶宗教意味的詩，黎先生的回覆，令我完全感受到他的捨身忘我精神，他說：
「世界囚不住你，神在你心中，使你超越一切羈絆。」
又說：
「我不為自己而活着。」
很難想像，一個從前貌似財大氣粗的商人，會有靈性修養如此深湛的一面。黎先生，感謝您為他人、為香港作出的犧牲，祝願安好！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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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 美聯社/Vincent Yu)
——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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