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25日星期四

《臺灣和以色列：共同書寫想像力與信念的未來篇章》導言

博客來

導言

　　以色列和臺灣可能是世界上唯二，光是因為自身存在，就會受到周邊鄰國挑戰與威脅的國家，這些鄰國強硬地拒絕接受臺灣和以色列是自由、獨立的主權政治實體。自1949年以降，中共堅持要「統一」臺灣；以色列獨立建國的合法性至今也仍未被周邊的多數鄰國所接受。近年來，隨著以色列對東亞，以及臺灣人對中東的關注日增，臺灣和以色列也都越來越重視彼此的存在。這也促使兩國更為關心對方的歷史、政治、社會、經濟和外交關係。更多人希望增加了解彼此的文化、語言、宗教、藝術，甚至是考古。我們可以發現，現在以色列的各主要大學都設立了亞洲研究學系；臺灣的頂尖大學也都創設了中東研究學程。在新冠疫情期間，臺灣被大部分的人們視為一個能成功管控疫情，同時維持正常生活的典範國家。面對同樣威脅的以色列，自然也很關注臺灣如何應對疫情。這也成為近期內，最能引起以色列和臺灣人民互相關心的大事。
　　然而，對於想深入學習、研究臺、以雙方的讀者而言，最大的障礙就是缺乏介紹臺灣的希伯來文書籍；也很少有介紹以色列的中文著作。20世紀後半葉以降，以色列出版了許多跟中國、日本有關的希伯來文書，也有一本是講韓國的，也有幾本介紹東南亞國家，兩本有關新加坡的著作。然而，在不斷擴大的希伯來世界地圖中，有關當代臺灣的研究卻相對空白。同樣地，臺灣也沒有出版過介紹當代以色列的綜合性中文研究，更沒有探討身處亞洲大陸兩端的臺、以之間的特殊關係的作品。直至2020年，只有兩本有關臺灣的希伯來文書。第一本是從英文翻譯過來的《孤獨星球：臺灣旅遊指南》（Lonely Planet Taiwan），第二本就是拙作《臺灣：歷史、社會與政治》。
　　所以，本書就是要向那些對臺灣有興趣的以色列讀者介紹臺灣這個島嶼國家，是如何能令人印象深刻地，從軍事威權統治轉變為一個充滿民主活力的社會，又成為世界最先進的經濟體之一。

　　可以說，當初撰寫希伯來文書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向以色列人解釋，一個面積3萬6千平方公里（以色列為2.8萬平方公里）；2024年人均GDP為2.8萬美元（以色列為4.3萬美元）；人口2350萬（以色列為1000萬）的島嶼，是如何從一個貧窮的農業社會轉變為世界第21大經濟體，也成為全球最大的半導體生產國。同時，也向對以色列感興趣的臺灣讀者介紹，以色列建國的由來與存在，像是這個國家為什麼會被稱為「猶太國」？也同時檢視從20世紀初開始，在近現代中國建構民族國家的過程中，猶太人與近現代中國之間的連結。本書也將特別關注臺、以兩國之間越發緊密的互動，尤其是從雙方自1993年以降，已然建立一種近乎準外交的關係至今。
　　臺灣和以色列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兩者都在20世紀40年代後期作為獨立政治實體出現。以色列是在1948年5月宣布獨立建國；同時間，國民政府則在經歷與中共殘酷而血腥的內戰後，在1949年12月被迫離開中國大陸而遷至臺灣。臺、以雙方人士都注意到彼此有許多相似的特徵。雙方都以能適應快速變局的能力、韌性、還具備創新能力，又同時能保有傳統而聞名於世。雙方剛好位於亞洲大陸的東、西兩端，臺灣地處東亞；而以色列則座落於地中海東岸，或者是某些人所謂的西亞。雙方都在戰火中興起，並且依舊面對著強鄰的威脅。臺灣有對岸中共的問題，以色列則從建國後就面對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挑戰。如今，以色列的主要敵人，是每天都宣稱要將把以色列從地圖上抹去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還有那些伊朗支持的加薩的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葉門胡塞武裝，以及中東其他地區的各種伊斯蘭國分子（ISIS）。中華人民共和國雖然沒有直接宣告要屠殺臺灣人民，但也幾乎每天在那叫囂總有一天要「統一」臺灣，並宣稱在1949年之前，臺灣一直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臺、以雙方也有多次無法正常順利參與區域組織的經驗。雙方也都曾因不同原因而被聯合國排斥。兩國人民都屬於古老的語言、文明和文化的傳人：也就是華語和希伯來語；還有中華的儒家傳統，以及以色列的猶太信仰。雙方的歷史至少都可追溯到四千年前，彼此也都非常重視學習和教育，擁有眾多文字經典；也都經歷過快速的經濟成長。

　　臺、以兩國也由於缺乏原料和自然資源，只能被迫依賴並且發展各自最重要的資產：人力資源，並且由此建立以最先進的科學技術為根基的現代工業。在現代化的過程中，臺灣也曾強調中央管制的經濟，而以色列則有國家主導的社會主義政策。但很快地，兩國都放棄了這種中央集權，轉而擁抱以自由市場為導向的經濟。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雙方都致力於培養成熟的公民社會。中央政府在教育、住宅、健康、福利和提高就業率上都發揮了關鍵的作用，為不斷增長的人口提供基礎建設與相關服務。兩國也都從海外進口原料，再加工成消費商品，而後外銷至國際市場。雙方都強調要能對外出口先進的、高良率的產品。此外，兩個國家的社會都自覺地選擇了民主。在經過近三十年的軍事威權統治後，臺灣在1980年代末經歷了巨大的政治轉型，自此走上了多黨制的議會民主道路。民進黨在2024年大選後繼續執政，成為臺灣民主政治蓬勃發展的明證。我們也可以說，以色列在某種程度上，也可能是臺灣政治與政府轉型的一大參照。由於兩國長期都受到鄰國的威脅，都被剝奪了參與東亞或中東區域聯盟和組織的機會。因此，為了能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中生存，兩國都必須以先進的高科技，生產那些無法從軍售得到卻又是實際所需的各類武器，從而建立小而精、高專業化的軍隊。因為沒有廣闊的領土和人口，兩國都強調、致力於培養人才、技術和科學上的優勢。

　　以色列和全世界的猶太人都很讚賞臺灣這個島嶼，並不存在所謂的反猶主義。這可能是因為1945年以前的臺灣根本沒有猶太人；或者也因為這裡沒有太多穆斯林人口；也可能是因為寬容的儒家和佛教傳統。兩國也都充分意識到，國際恐怖主義和激進伊斯蘭相關勢力的擴張將帶來的危險。某種程度上，也因為臺、以的雙邊關係，使兩國進行情報共享，以便防止激進伊斯蘭主義擴散至臺灣。兩國也警覺到資訊戰的重要性。在臺灣這個島嶼上，不存在反猶太的BDS運動（抵制、撤資、制裁，Boycott, Divestment and Sanctions），也沒有那些對以色列懷有敵意的激進極左團體。臺灣從未把以色列對巴勒斯坦的政策，或者將以色列在中東的處境，當成臺、以關係發展的前提。特別也因為那些共產國家以及諸多穆斯林國家多年來刻意排擠以色列，使得與臺灣維持友好，讓以色列多少擺脫了在亞洲大陸長期受到排擠的孤立感。直到2023年10月7日加薩戰爭爆發之前，不少臺灣人認為，在動盪不安、經常爆發衝突的中東地區中，以色列是一座相對穩定和理性、充滿智慧的孤島。更別提以色列還有能力在亞、非兩大洲，尤其是跟歐美和南美的多國都建立外交關係。

　　臺、以兩國的另一個關鍵類似點，是雙方的獨立和生存都有賴於彼此與美國的特殊關係。對美關係為兩國同時提供了軍事和政治上的保障。臺、以兩國都認識到，美國非常重視彼此共享的高度民主、重視人權和言論自由的價值。此外，臺灣和以色列也都是古老文明傳統的繼承者，擁有悠久的歷史遺產。越來越多的臺灣人將以色列視為一個典範，這麼一個弱小、屬於宗教少數的民族，竟然能在兩千多年的迫害、顛沛流離，甚至大屠殺和種族滅絕中倖存下來。對臺灣人而言，以色列告訴了世人，規模的大小並不是唯一的重點，即便身為一個小國也有可能屹立不搖，還可以發展科學和技術並且取得巨大的成就。眾多臺灣科學界的人士都知道，至少有約34%的諾貝爾獎得主是猶太人，這當中自然包括幾位以色列科學家。他們也都知道有3位以色列領導人曾經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比金（Menachem Begin，1913-1992），他在1979年與埃及簽訂和平條約；拉賓（Yitzhak Rabin，1922-1995）和佩雷斯（Shimon Peres，1923-2016），他們在1993年與巴勒斯坦人簽訂奧斯陸協議。臺、以兩國也都理解，儘管自身的人口和領土面積不大，但雙方都因為經濟、科學和技術方面的成就贏得了世界的尊重。這也是為何以色列人對臺灣；臺灣人對以色列，彼此互相關注的熱度開始不斷增加的主因。臺灣人民和以色列人民於是更想知道，對方是如何治理國家的？對方是如何能夠取得令人稱羨的經濟和軍事成就？為什麼對方的各個領域發展如此良好？以及最重要的是，兩國可以從彼此學習到什麼？這些議題都讓大家深感好奇。本書也將在接下來的章節中比較兩國的異同。

　　本書第一章，將專門講述在開封居住近千年的小規模猶太社群的故事；第二章則處理因1842年鴉片戰爭結束、南京條約開港後，越來越多定居在中國的猶太人的歷史。也嘗試描述新興的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又稱錫安主義、猶太民族解放運動）與號稱中華民國國父的孫中山以及與國民黨之間的關係。這個章節也探討國民政府如何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幫助數千名猶太難民逃離納粹迫害，使他們在中國（大部分在上海）找到可安歇之地；第三章將敘述國民政府在1947至1949年之間於以色列建國過程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第四章將探討以色列和臺灣在1949年至1970年之間，雖然沒有正式外交，但非正式關係是如何漸次展開；第五章則重點關注臺、以兩國之間在1993年關係正常化後的發展；第六章將描述臺、以兩國自1993年到2023年之間的雙邊關係，以及以色列與中共的關係如何一定程度影響著臺、以關係；第七章將探討自2023年10月加薩戰爭爆發以來的臺、以關係；第八章則描述在臺猶太社群的變遷；第九章討論儒家和猶太教之間的比較與參照；第十章則比較臺灣和以色列兩國的異同；本書結尾的第十一章，則展望臺、以關係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