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科学家之家
网大 TOP 20205-12-19
原题:50岁当选院士后远走美国,漂泊40年,是怎样的缘由让一位中国科学院院士决心出走美国...
一、师门暗流:陈苏并立,双子星的瑜亮心结
二、院士评选:并肩荣光下的分水岭
四、范德堡大学的中国老头:三十六年的学术坚守
五、隔空和解:没有对手的晚年,与自己释怀
六、九十五岁,仍在数学的星辰大海里遨游
结尾:人生没有如果
夏道行 (1930.10.20— )江苏泰州人。1950年毕业于山东大学数学系。1952年浙江大学数学系研究生毕业。1980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 原复旦大学数学系教授。在函数论方面证实了戈鲁辛的两个猜测,建立了"拟共形映照的参数表示法",得到一些有用的不等式和被称为"夏道行函数"的一些性质。在单叶函数论的面积原理与偏差定理等方面作出系统的有较深影响的成果。在泛函分析方面建立了带对合的赋半范环论和局部有界拓扑代数理论首先建立非正常算子的奇异积分算子模型对条件正定广义函数和在无限维系统的实现理论研究中取得重要成果。在现代数学物理方面,对带不定尺度的散射问题等获创见性成果。
夏道行在1980年当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2年后52岁他远赴美国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做访问学者(1982-1984年);1984年任美国范德堡大学数学教授,一待就是40年,半载人生漂泊在异国他乡,是怎样的缘由让一位中国科学院院士出走美国呢?
1984年8月的上海清晨,外滩的江雾还未散尽,轮船的汽笛声穿透薄雾,混着潮湿的海风漫过堤岸,像是一曲沉默的送别。复旦大学数学系50岁的夏道行教授,就在这样的晨雾里启程。没有官方的欢送仪式,没有同事的集体合影,只有妻子默默帮他拢了拢衣领,两个学生小心翼翼地将两只沉甸甸的皮箱搬上出租车。箱子里,一半是简单的换洗衣物,另一半是他二十载心血凝结——6本密密麻麻的研究手稿、十几本泛黄的俄文讲义,还有半包用旧报纸仔细裹着的西湖龙井,那是他对故土最隐秘的牵挂。车轮滚动,载着他驶离熟悉的复旦园,驶向遥远的大洋彼岸,目的地是位于美国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范德堡大学。
这一去,便是悠悠四十年。当年与他同获1980年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称号、被世人称作"复旦双子星"的"老对手"谷超豪,已驾鹤西去十二载,化作数学星空的一颗星辰;就连当年在批斗会上高声质问他的年轻助教,如今也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徐汇校区的老楼里晒着午后的暖阳,消磨余生。而大洋彼岸的范德堡大学,夏道行的生活却像是被按下了精准的时钟:每天清晨7点,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那块斑驳的名牌"Prof. Dao-Xing Xia",见证了四十余年的坚守。
一、师门暗流:陈苏并立,双子星的瑜亮心结
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的浪潮席卷而来,浙江大学数学系整体并入复旦大学。一时间,数学界的两位宗师陈建功与苏步青齐聚复旦园,同处一栋教学楼办公,却在无形之中"各立山头",形成了风格迥异的两大派系。陈建功门下的夏道行,天资聪颖且勤奋过人,二十出头便凭借一篇关于"单复变函数论"的论文崭露头角,连华罗庚先生都忍不住为他点赞称许;而苏步青门下的谷超豪,同样才华横溢,在微分几何与偏微分方程的交叉领域一路披荆斩棘,成绩斐然。
1956年,是两人学术生涯的重要节点——他们同时被破格晋升为副教授,《解放日报》特意撰文报道,将二人誉为"复旦双子星",一时传为佳话。可鲜为人知的是,"双子星"的光环背后,是资源、名额、出国指标的零和博弈。导师之间的暗流汹涌,自然影响到门下弟子,复旦数学系的师生们都清楚,夏道行和谷超豪,早已分坐两条板凳,成了彼此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1957年,两人迎来了一次关键的"比拼"——同赴莫斯科大学进修。这是当时国内学者接触国际前沿数学的绝佳机会,两人都格外珍惜。三年进修期满,谷超豪顺利拿下数理科学正博士学位,成为新中国第一批"苏式正博",载誉归来;而夏道行,却在进修的第18个月,被使馆以"只专不红"的理由紧急召回,到手的博士学位就这样不了了之。回国时,他行李箱里装的不是荣耀证书,而是一箱子密密麻麻的俄文笔记,和一颗满是不甘的心。消息传回复旦园,有人背后议论:"陈派的'小夏'还是差了点,连学位都没拿到;苏派的'小谷'可是莫斯科大学正博士。"这些议论,也让他与谷超豪之间的隔阂,又深了一层。
二、院士评选:并肩荣光下的分水岭
1980年,中国科学院首届学部委员(院士)评选启动,数学组给复旦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新增名额"。消息传到复旦数学系,瞬间炸开了锅——这个名额,几乎就是为夏道行和谷超豪准备的,可两人只能有一人当选。
支持者们立刻行动起来。为夏道行奔走的人,整理出一叠厚厚的鉴定材料,上面清晰写着:"在算子理论与函数论的结合领域独树一帜,成果填补国内空白";为谷超豪发声的人,也拿出了扎实的证明:"深耕微分几何与数学物理交叉领域,研究方向紧跟国际前沿,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双方都不遗余力地找学部常委"做工作",评选会议上,更是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最终,面对僵持不下的局面,学部只能采取"和稀泥"的办法——给两人都投了赞成票,数学组破例为复旦新增了两个名额。
在外人看来,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当事人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场"双赢"的背后,是彼此的彻底疏离。从那以后,夏道行在公开场合从不称呼谷超豪为"谷先生",只叫"谷教授";而谷超豪在后来的回忆文章里,更是绝口不提"夏道行"三个字,仿佛这个人从未在他的学术生涯里出现过。这场院士评选,看似让两人并肩站上了学术的高峰,实则成了他们人生轨迹的分水岭,也为日后夏道行的远走他乡,埋下了伏笔。
三、负气远走:一场没有告别的自我放逐
1982年,国家刚放宽长期出国的审批政策,夏道行就收到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访问邀请。这是国际数学界的顶尖机构,能在这里交流学*,是无数数学家的梦想。出发前,他特意找到数学系主任,提出了两个不算过分的条件:第一,保留自己的工资关系;第二,两年访问期满后回校,希望学校能支持他建立"算子代数"重点实验室。时任系主任满脸堆笑地答应了下来,夏道行以为自己的学术理想终于有了安放之地,安心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可他万万没想到,刚抵达普林斯顿,就有人从国内传话过来:"老夏,你被'停薪留职'了,工资账号已经被冻结了。"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期待。他无法接受,自己一心为了学术,却遭到这样的对待。那一夜,夏道行独自坐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空荡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陌生的星空,把早已买好的回国机票撕得粉碎。纸屑纷飞,像是他对故土的最后一丝眷恋,也像是他决心与过去决裂的宣言。
1984年,美国范德堡大学向夏道行抛来了橄榄枝,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终身教授职位、独立办公室、每年4个月的带薪假期。这一次,夏道行没有丝毫犹豫,却只提了一个附加条款:不教授本科微积分课程,只专注于学术研究和指导博士生。签约的那天,他亲手将带着嘉兴口音的英语"Mr. Xia"刻在了办公室的门上,对着前来拜访的学生,平静却坚定地说:"从此我没有'单位',只有办公室。"就这样,他带着对复旦的失望与不甘,彻底扎根在了美国纳什维尔。
四、范德堡大学的中国老头:三十六年的学术坚守
在范德堡大学,夏道行成了研究生们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物"。1210办公室里的这位"中国老头",有着近乎苛刻的作息规律:每天早上7点准时到岗,晚上10点才离开;办公室的黑板永远擦得一尘不染,粉笔被他按长短整齐排列;学生的论文里只要出现错误,他总会用红笔重重地写下"No!No!No!",可在末尾,却又会悄悄画一个小小的笑脸,化解学生的紧张与尴尬。
三十六年里,他心无旁骛地深耕算子代数领域,培养出了26名博士、8名博士后。这些学生中,4人获得了国际知名的斯隆奖,2人成为国际数学权威杂志的主编,遍布全球各地的数学界。而夏道行自己,却始终保持着低调与谦逊,直到2020年,才在学生们的反复劝说下,"象征性"地举办了一次70岁学术生日会,坚决拒绝了校方准备的任何"荣休"仪式。有人曾当面问他:"您还会回中国吗?"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答道:"回,但只回嘉兴(嘉兴学院),不回复旦。"话语里的决绝,藏着他从未放下的遗憾。
五、隔空和解:没有对手的晚年,与自己释怀
2013年,谷超豪逝世的消息传来,复旦大学发布了详细的讣告,罗列了他"杰出校友、著名数学家、教育家"等诸多头衔。有人把这封讣告邮件转发给了夏道行,还附上一句询问:"您要不要写点什么,悼念一下?"夏道行看了邮件,久久没有说话,最终只回复了两行字:"人死为大,各从其志。"简短的八个字,道尽了半生的纠葛与释然,再无下文。
可谁也没想到,那年底,夏道行却给在复旦大学任教的弟子寄来了一份厚厚的手写讲义,扉页上,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若有余力,替我讲一次算子代数,给年轻人。"弟子捧着这份讲义,眼眶泛红,立刻将讲义复印了50份,在复旦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开设了一门暑期短课,课程名称就叫"夏道行算子理论选讲"。开课那天,能容纳百人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连门口都站满了人,其中几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正是四十年前曾坐在台下,见证过夏道行与谷超豪同台竞技的亲历者。当讲义上熟悉的字迹与知识点响起,时光仿佛倒流,那些年的竞争与隔阂,都在朗朗的讲课声中,渐渐淡去。
六、九十五岁,仍在数学的星辰大海里遨游
2023年5月19日,嘉兴学院举办"算子理论与算子代数研讨会",主办方特意通过视频连线了远在美国的夏道行。94岁的夏道行穿着一件干净的浅灰色西装,胸前别着那枚复旦60周年校庆的徽章,精神矍铄。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也不是切入学术主题,而是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谷先生的学生?"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有,麻烦替我带句话——我夏道行一辈子没服过谁,但也一辈子没忘过谁。数学比人大,我们这辈子做的那点东西,放在算子代数的长河里,不过是几朵小小的浪花。"他在PPT上写下算子代数中最朴素的恒等式"Tr(ab)=Tr(ba)",名为"迹的循环性"。语气平和地解释道:"两个算子交换一下顺序,结果还是一样的。人也是如此啊,早一点、晚一点,争来争去,到最后循环一圈,还是要回到原点。"
研讨会结束后,嘉兴学院的负责人向他提出,想派青年教师赴美,帮他整理多年积累的手稿,准备出版全集。夏道行却摆了摆手,笑着拒绝了:"别出全集,出选集就好。数学家的全集,到最后大多都是堆在图书馆地下室里的一排灰。只要还有人在讲我的课,还在研究我的理论,我就还活着。"这份通透与豁达,是岁月沉淀后的智慧,也是一位数学家对学术最纯粹的坚守。
结尾:人生没有如果
四十年前,他负气出走,行李箱里装着故土的西湖龙井,也装着未竟的学术理想与一箱子手稿;四十年后,他依然坐在21层的办公室里,窗外是纳什维尔最安静的夏天,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黑板上,那里写满了他一生挚爱的数学公式。
有人曾问他:"如果1984年复旦大学答应了您的条件,您今天会在哪里?"夏道行停下手中的笔,沉思了片刻,答道:"也许还在复旦,也许早就退休了。谁知道呢?人生是单射,只有唯一的轨迹,没有如果。"
对夏道行而言,纵使出走半生,他的初心从未改变——只要黑板还在,粉笔还在,他就能在无穷维的数学空间里找到一个自伴扩张,把当年的不甘与遗憾,把毕生的热爱与坚守,谱成另一组完备的特征值,永远闪耀在数学的星辰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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