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有一句话,曾被反复引用,却很少被真正理解:
「只要天安门上还挂着毛主席像,我们都还是同一代人。」
这句话并不是在谈音乐,也不是在谈怀旧,更不是代际情绪的抒发。它是一种极为冷静的判断:中国的政治文化时间,在某个关键节点上,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这不是关于年龄,而是关于时间是否流动
通常意义上的"代际更替",意味着时间在向前推进——
经验被更新,记忆被重写,价值被重新排序。
然而在中国,一个反常的现象长期存在:
无论出生于哪个年代,人们在涉及历史、权力与合法性的核心问题上,使用的仍是同一套语言,遵循的仍是同一组禁忌。
差异存在于生活方式与技术层面,却并未触及政治文化的深层结构。
崔健所说的"同一代人",正是指这种时间未能完成更新的状态。
二、天安门城楼上的那幅像,并非"纪念物"
如果那幅肖像只是纪念,那么它理应属于过去;
如果它仍然高悬于权力的中心位置,那么它就仍然属于现在。
政治象征的核心功能,并不是缅怀,而是确认合法性的来源。
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像,意味着:
1949年的革命叙事仍是当下政治合法性的根源
某些历史阶段被宣布为"不可结案"
对最高权力的道德评判被永久延宕
因此,那不是一幅历史画像,而是一个仍在生效的时间装置。
三、政治文化时间为何会停止?
在现代社会,政治文化时间向前推进,通常依赖三个条件:
奠基者被历史化,而非神圣化
灾难性历史获得公开讨论与道德评价
核心象征完成世代更替
这三点,在中国政治文化中都未完成。
结果是:
制度可以调整,政策可以变化,经济可以发展,但时间的深层结构保持不动。
当象征不变,时间就无法真正更替。
四、"同一代人"并非情感判断,而是结构事实
崔健的判断,并不带情绪。
他说的不是"我们没有进步",而是:
在政治文化层面,我们仍被同一段未被清算的历史所覆盖。
年轻一代并非没有新经验,而是这些经验无法转化为新的历史语言。
他们进入的是一个技术更新的社会,却仍生活在一个象征冻结的时间层中。
在这种意义上,"代际"被压缩成了一种幻觉。
五、这不是对个人的否定,而是对时间状态的指认
指出这一点,并不等于简单地否定某个人或某段历史。
真正的问题在于:
当一个社会无法明确说出"那已经结束了",
它就只能不断重复"那仍然是基础"。
政治文化的成熟,不在于是否拥有一个伟大的过去,而在于是否允许这个过去完成它的历史位置。
六、时间并非自然流逝,而是被允许前行
时间不是自然流逝的。
政治文化的时间,尤其如此。
它需要被制度、象征与语言共同允许向前。
只要天安门上仍然高悬着那幅肖像,
中国政治文化的时间就无法完成断裂、更新与进入下一阶段。
这正是崔健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不是我们仍然活在过去,而是过去仍然被固定在现在。
在那之前——
无论出生于哪一年,
我们都仍然生活在同一代人的时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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