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30日星期一

赵晓:蒂尔的呐喊与时代的真相——技术、信仰与文明转折的八个判断

 


蒂尔的呐喊与时代的真相——技术、信仰与文明转折的八个判断
——兼评“停滞论”“川普主义”与末世想象的交织


作者:赵晓


2025年6月,《纽约时报》对硅谷传奇投资人彼得·蒂尔(Peter Thiel)进行了一场罕见而深入的长篇访谈。访谈议题横跨技术停滞、政治颠覆、人工智能、乃至“敌基督”式的末世想象,思想密度极高,跨度极其罕见,在中美思想、企业界与科技界迅速引发广泛关注。

蒂尔被誉为“硅谷思想家”,不仅因其在PayPal、Palantir等公司的投资,更因其对美国制度危机与全球秩序重构的持续思考。他对自由、技术与未来的判断,影响了马斯克、J.D.万斯等人,也正在影响硅谷内部乃至美国政治的再编程。

他的这次访谈,不仅值得科技界、投资界倾听,更值得中国的企业家、公共知识分子、制度改革者与文化守望者一同思考:在制度困局、信仰断裂与技术焦虑交织的时代,我们究竟如何理解文明的真正动能?

好友舒大沅转发采访,希望听到我的评论。我写作此文,试从八个维度评析蒂尔的核心观点,也借此提供一个更贴近中文读者的理解路径。

一、蒂尔的“技术停滞论”成立吗?

蒂尔早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就提出“技术停滞论”——他认为世界在1970年代后,从“加速度时代”进入了“停滞时代”:蒸汽、电气、航天所带来的变革不再出现,真正颠覆性的硬技术日益稀缺,社会的活力逐步减弱。

这一判断,在美国社会确有感受基础和统计支撑。过去十余年,美国GDP年均增速下降1.5个百分点以上,制度创新陷入“内卷化”,监管体系强化而非简化,人们的生活体验不再显著改变。

但放眼全球,情况并非如此。中国、印度等新兴经济体快速崛起,贫困率大幅下降,数字化普及程度前所未有,AI、大模型、生物工程正推动全新技术范式的发生。蒂尔所说的“停滞”,更多是美式霸权体制走向迟滞的焦虑表达,而非全球文明整体熄火的证据。

简言之,我们可以承认西方的相对疲软,但不能据此得出“全球进入长期停滞”的结论。

二、停滞论与川普主义的共鸣:变革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蒂尔之所以成为硅谷最早支持川普的思想者,并非出于政治投机,而是出于深层结构的共识:美国社会已失去继续领导世界的物质基础和精神信心。

川普主义为此应运而生,其核心正是中国人熟悉的那套结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一个中心:重建并强化美国对世界的主导权,不再被“全球化幻觉”所消耗;
第一个基本点:重建其领导地位的物质基础——即“制造业回归”、能源独立、供应链重构;
第二个基本点:重建其领导力的精神基础——即基督教保守主义的回归,强调国家认同、生命伦理、传统价值。

蒂尔看重的,不是川普个人的风格,而是其政策对技术-制度-文化“三重停滞”的打破潜能。蒂尔是技术精英而非民粹鼓吹者,他将川普视为制度重启的“技术驱动信号”。

有人认为彼得·蒂尔主导了川普团队的思想,以此证明川普不是基督教保守主义者。我的判断是,两者不过是因为找到了契合点而合流与同盟。而更重要的判断是,川普是否正统基督教保守主义者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其政策与主张是否符合基督教保守主义。

对中国企业家和知识分子而言,这也提出一个问题:如何辨识一个民族(无论是大洋此岸还是大洋彼岸)在物质与精神两端的领导力危机?而这,也让我们扪心自问问:中国是否也正在面临同样的“双重危机”?又是否也需要某种“物质+精神”的双重重建?

三、从技术跳跃到末世神学:问题在哪里?

访谈中,蒂尔提出一个极具争议性的判断:当今世界正处于“温和的敌基督”统治下。他援引《帖撒罗尼迦前书》5:3:“人正说‘平安稳妥’的时候,灾祸忽然临到他们”,以此说明全球过度监管、技术封锁、管控文化的兴起,正在悄悄制造出一个以“安全”为名的极权主义世界秩序。

然而,将“监管—管制—敌基督”串联为一条线性逻辑,在神学上极不严谨,在政治上也难成立。

《帖前5:3》所指的是属灵审判的末日临到,不是现实制度的政策隐喻。蒂尔将政治技术论强行套入宗教末世论,不仅削弱了他对现实问题的判断力,也模糊了信仰真理与政治隐喻之间必须的严格界限。

四、彼得·蒂尔的信仰语言,是“正统神学”吗?

从访谈中看,蒂尔的“信仰语言”确实存在,但其神学内容可谓支离破碎。

他一方面强调人类必须冒险、颠覆、拒绝现状,几乎全盘排除了上帝的主权与介入;另一方面,他频繁谈论“敌基督”“人类堕落”“复活”等术语,但并无清晰的信仰架构或启示逻辑。他的信仰语言表达,更像是技术焦虑中的形而上学补丁,而非福音逻辑中的真理属灵分辨。

这对思想界是一个重要提醒:真正严肃的信仰,不只是引用经文或末世语言,而是以上帝为中心的历史观、责任观与拯救观。

五、发展真的停滞了吗?还是技术范式正在更替?

面对 AI 带来的创新浪潮,蒂尔为继续支持其停滞论,强调AI“改变不够”,尚不能扭转大局。这种判断低估了范式转移的时间滞后性。

事实上,过去五年内,人工智能、生物制造、空间互联网、新能源、碳捕集等技术,正快速构建下一个文明的基础设施。更重要的是,全球市场机制依旧活跃:米莱上台后阿根廷市场剧烈转型,印度实现数字支付跃迁,甚至中国也在多元路径上寻求创新突围。

真正的停滞,不是增长放缓,而是制度封闭、思想萎缩、文化失语。当我们还能辩论未来,当美国还能川普出世,当马斯克还能素人从政,就说明我们还没进入停滞。

六、“监管=敌基督”?蒂尔的制度误判

蒂尔将FDA、核管会、气候协议等国际监管机制称为“敌基督式控制架构”,是一种典型的反体制冲动所催生的“反治理神话”。

他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现代社会的市场与技术发展,不是靠自由漂浮,而是靠制度护栏、公共信任与合法规则。监管并非创新之敌,而是秩序之锚。

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放任式自由的灾难样本。监管失衡可以改进,但绝非“敌基督的试探”。将制度问题转化为神学对立,只会削弱社会改革的理性张力。

七、“敌基督”=环保主义者?

蒂尔在访谈中点名格蕾塔·通贝里,暗示环保极端主义可能成为“技术封锁下的敌基督化身”。

这种说法带有洞察,也带有风险。

环保主义一旦走向教条主义与“大政府主义”,确实可能压制个人自由、技术探索与经济活力。但将其直接等同于“敌基督”,则犯了两大错误:

神学混淆:圣经中的“敌基督”是反真理、迷惑人、取代基督的属灵势力,不是任何现实政治主义者的隐喻;
公共话语失焦:现实中我们要警惕的是政策走向极端、舆论压倒理性,而非将对手神化为绝对恶。

在中国,一些环保政策亦被官僚化、工具化、政治化,真正的绿色理念反而被边缘。如何避免“以绿色之名”压制市场与人性,成为我们同样需要面对的问题。但关键不在“妖魔化环保”,而在“重建信任、优化制度、厘清信仰”。

公共知识分子与企业家要做的是:推动理性的绿色发展路径,而非在激进与妖魔化之间摇摆。

八、真正的希望,在于人类?还是信仰?

蒂尔访谈结尾的情绪近似悲壮——他强调,打破停滞只能靠人类自己冒险、行动、颠覆。

这在公共领域有其价值:他呼吁人们肩负人的责任,不做顺民,不盲信大政府,不沉溺“和平与安全”的假象;但若将这一逻辑无限放大为“救世的路径”,就会陷入技术人本主义的新乌托邦陷阱。

在基督教正统的末世观中,世界的终极复兴不是靠人类主观能动性,而是靠上帝的介入、基督的再临、真理的彰显与万物的更新。技术固然可以缓解问题,但不能拯救灵魂。政治可以变革制度,但不能终结罪恶。

蒂尔式的悲观可以理解,且值得正视,但真正的出路,不在硅谷,而在福音。

结语:蒂尔的价值与盲点

彼得·蒂尔是一位拥有罕见思想勇气的技术人、企业家与资本思想者。他的问题尖锐,焦虑真实,思想广博,直指美国及西方当代文明的深层病灶。但遗憾的是,他的解答往往混杂、信仰浅薄,逻辑跳跃,最终将深刻的文明危机交付给模糊甚至危险的解决路径。

他用“神学”包装技术判断,用“末世”演绎政治焦虑,虽制造了必要的思想警醒,却也可能诱发新的文化误读与属灵混乱。

蒂尔提供的是一个危险而重要的思想信号:他确实看到了断裂,但尚未真正找到修复之道。而福音,不是一个技术工具,也不是一种政治方案,而是一场文明根基的深度更新——制度、市场、技术、伦理,最终都要回归人性与信仰的源头。

唯有真光照耀之处,技术才不会沦为乌托邦迷梦,制度才不会滑入极权陷阱,政治才不会蜕变为现代偶像。

对于今日的中国企业家与公共知识人而言,蒂尔带来的不是答案,而是一面镜子:我们也正站在“技术–制度–文化”的三重十字路口,必须既敢于穿透现实危机,又不能放弃真理根基;既愿意承担时代责任,也不忘属灵方向。

愿我们既能听见蒂尔的呐喊,也能更清楚地看见:谁才是时代的真光!

纽约市想要一位共产主义市长吗?

20250630 Jinhuasan的博客


《华盛顿时报》周日发表埃弗雷特·派珀 (Everett Piper)  的评论指出,左派在追求权力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愚蠢的事情是他们不愿做的。

1924年,G.K.切斯特顿写道:"为什么在过去的两三个世纪里,受过教育的人普遍错误,而未受过教育的人相对正确?……受过教育的人通常的做法是把一些不成熟、自命不凡的理论强加给每个人,而他自己后来发现这些理论是错误的;错误到他自己也常常对此望而却步,最终走向另一个极端。"

如今,我们几乎每次看到民主党发表的任何言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切斯特顿,这位被称为"悖论王子"的人,也是一位现代先知。

无论是跨性别运动中否定科学的厌女症,还是尼科尔·汉娜-琼斯(Nikole Hannah-Jones)历史上的欺骗行为,还是众议员贾斯敏·克罗克特(Jasmine Crockett)对宪法的无知,还是安东尼·福奇(Anthony Fauci)博士近乎犯罪的行为,亦或是众议员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彻头彻尾的愚昧,我们都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左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自命不凡的理论"愚蠢到这些人为了追求权力而鹦鹉学舌。

想想上周这种傲慢的典型代表:33岁的失败说唱歌手、信托基金的"孩子",刚刚赢得民主党初选,成为纽约市下一任市长。

在周二的初选中,马姆达尼先生凭借承诺政府运营社区杂货店并要求所有房东和业主冻结租金的政策轻松获胜。他还提供了数不清的政府福利,例如免费儿童保育和免费公共交通。换句话说,佐赫兰·马姆达尼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共产主义者。

切斯特顿的先见之明就体现在这里。

无论如何,马姆达尼先生的世界观都是一种失败的意识形态。尽管共产主义承诺全民幸福、人类兄弟情谊,但它最终却因腐败、贪婪和无尽的人类苦难而自取灭亡。

或者,用阿特·卡登在《每日经济》上的文章中的话来说,"共产主义实验有一种令人痛心的倾向,那就是堕入大屠杀。" 为什么?因为共产主义的本质不仅在于重新定义经济,也在于重新定义人。

卡登先生引用了阿克顿勋爵的开创性论点:"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卡登先生认为,这解释了共产主义根深蒂固的弊端。 "人们起初或许是出于好意,"他说,"但权力过大反而会让他们偏离正轨。"或者,套用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的话:"最坏的人似乎总是能爬到顶峰。"

换句话说,权力吸引人,权力导致腐败。人们渴望权力,结果,恶人最终掌握了权力。于是,杀戮场和乌克兰大饥荒的恐怖就出现了。

卡登先生继续说道。 "共产主义政权[总是]迅速陷入压迫和大规模屠杀,[因为]共产主义'生来就是坏的',并且'最终不将其'极权主义理想'强加于人就无法实现'。"

因此,历史的一个无可争辩的教训是,共产主义的坏理念总是以悲剧收场。

例如,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正式的共产主义国家,它惨败了。最终,至少有2000万人死于弗拉基米尔·列宁和约瑟夫·斯大林之手,他们通过集体化、中央集权和财富再分配,将国家推向了停滞、失败和饥荒。

毛泽东时代的中国是另一个例子。毛泽东的大跃进是一场灾难性的灾难。他反对资本主义和传统价值观的游行,给中国人民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苦难。商人、教师以及他眼中的政治敌人都成了攻击目标,遭到清洗。随之而来的是社会动乱和经济崩溃。在他所谓的社会正义和人人享有免费物品的旗号下,至少有7000万人丧生。

接下来是当代朝鲜的案例,它是中央计划和政府越权造成的可怕后果的最极端例子之一。金正恩对商业和私人生活方方面面的控制,导致了灾难性的粮食短缺、基础设施匮乏以及全国范围内的普遍贫困。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古巴、柬埔寨、委内瑞拉、越南——因为所有共产主义运动的失败都凸显了实施一个只会导致经济低效、政治压迫和人民苦难的体制所带来的后果。尽管这种意识形态承诺公平、无匮乏,并充满对约翰·列侬乌托邦的想象,但实际结果却总是衰败、绝望、反乌托邦和死亡。

所罗门王曾说:"愚人重复他的愚蠢,正如狗重复他的呕吐物。" 政治哲学家乔治·桑塔亚那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不吸取历史教训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

如果纽约选民真的在11月投票选出佐赫兰·马姆达尼担任市长,他们即将以惨痛的教训认识到,所罗门、桑塔亚那和切斯特顿的言论都是对的

蔡澜辞世:大陆为何出现批斗式舆论撕裂?

20250630 幸福剧团 博客




蔡澜辞世,大陆为何出现"缅怀与批斗"并存的舆论撕?

2025年6月25日,蔡澜走了。这个曾以一支笔、一道菜、几句"敢说话"闻名的老港人,终于在他热爱的香港走完了83年人生旅程。

然而在大陆社交平台上,哀悼与挞伐并行:一边是怀念"最后的浪漫美食家",一边却充斥着"立场不正""吃尽红利"的标签化批评。

一个文化人的死亡,为何会被公众情绪撕扯至如此两极?这背后,不仅仅是蔡澜的问题,更是我们如何看待"异见"与"他者"的一次集体照妖镜。

一、他是谁?一个活得太明白的人

蔡澜,作家、编剧、美食家、电影人,也是《舌尖上的中国》幕后推手。

但在很多人心中,他最深刻的身份是:那个把"活着"当成一门艺术的人。

他写过情色,拍过邵氏,谈过人生哲学,吃得好、说得敢,不婚不育、不信宗教、活得坦荡。他曾说:"做人没意思就早点走"、"人死了就烧一烧,撒进大海就好了"。

这样的潇洒,在今天似乎变得稀缺,也因此让他被爱者捧为"老派浪漫的最后代表",被不喜者斥为"精致利己的玩世者"。

二、争议为何而来?"片段化阅读"的时代病

大陆舆论对蔡澜的分裂,并非始于死亡。

早年他批评大陆饮食文化"浮夸""油腻",讽刺文革余波、推崇日本匠人精神,这些言论在香港或海外语境下稀松平常,但一旦流入内地社交平台,便极易被"立场化"。

而今天的社交媒体,是一个"剪辑胜于真相"的世界。蔡澜数十年的人生,被切片成几段采访视频、几句文字截图,一经传播,就足以让人先入为主。

他的整个人生哲学被抹去,只剩下"亲日""讽陆""老港独"的刻板印象。

于是,悼念也变得危险,而批评变得安全。

三、"批斗"之下,谁才是真正被清算的?

当一个文化人死后,网络首先讨论的不是作品、人格或价值,而是"立场"——这是近几年大陆舆论的一种结构性变化。

李敖死时,有人说他"说过台独";袁腾飞淡出时,有人翻出他讲课时"影射党史";蔡澜死后,被人讽为"吃中国饭砸中国锅"。

我们似乎越来越无法包容那些与主旋律不同的声音,哪怕那只是些关于美食与人生的感慨。

这种**"先立场、后评价"的舆论机制**,是对文化宽容度的一种压缩。

长此以往,我们恐怕无法再产生蔡澜这样活得真、说得敢的人。

四、告别"老港人",也是一场文化离岸

蔡澜代表的是一种"老香港文化人"——自由、市井、国际化,骄傲但不傲慢,批评但不敌对。他用一生在诠释:"文化人不一定要有信仰,但一定要有趣"。

今天他走了,那一代人的谢幕也愈发清晰。

而我们身处的时代,却在不断质问这样的人:"你爱不爱国?"、"你对谁忠诚?"、"你究竟是哪边人?"

这种对文化人"身份先行"的焦虑,其实是我们面对多元价值越来越不自信的体现。


结束语:

蔡澜生前说:"人活着是来玩的。"

如今他走了,也许正如他所愿,轻轻一抖身上的烟灰,就此散去。

但我们却还活着,要继续面对一个舆论日益分裂的世界。

愿我们仍有勇气,去理解一个与我们不同的灵魂。哪怕,他只是吃了一顿我们不理解的饭,说了一句我们不喜欢的话。



顏純鈎:化整為零絕處求生,遊兵散勇仍有可為 ——祭「寧化飛灰不作浮塵」的社民連

作者臉書



在巨大政治壓力之下,社民連終於宣佈解散了,在今日香港的政治環境下,根本不覺得意外——事無可為,生無可戀,一了百了。
在「解散聲明」中,社民連回顧了十九年來的政治歷程,訴說他們站在底層訴求的立場上參與香港人政治抗爭的心路。在二十年重大的社會運動中,社民連都積極參與,從不缺席。
這些英勇不屈的社運人士,用生命中最寶貴的時間,為香港人打拚了二十年,他們有的還在中共的牢裡,有的屢敗屢戰不屈服,有的單人匹馬不改初衷,想及此,令人為之動容。
至此,香港已經沒有一個民間的政治抗爭團體存在了,香港的政治環境,至少退步了五十年,香港再也回不去了,除非中國大陸發生翻天覆地的巨變。
如今看來,中國變天的時間從來沒有這麼近,中共氣數日益耗盡,社會矛盾空前尖銳,內外環境愈趨惡劣,不同範疇的危機正在醞釀全面大爆發。因此,社民連宣佈解散,並不意味著他們從此告別香港的政治舞台,相反的,今日之退場,正是未來重新登場的預告。
起初,社民連給我的印象,就是長毛抬棺材的場面,後來,他們在議會裡,與民主派聯手,與歷屆特區政府周旋。我從最初對他們一些成見,慢慢轉變成認同和支持。激進的表達手法只是他們的包裝,在長期的抗爭中不改初衷的堅持,才是一個民間政黨的價值所在。
今日宣佈解散,只是避免更大的政治壓迫,避免與專制政府的正面衝突,減少損失,保存實力。從今以後,社會連成員化整為零,潛入民間,在惡劣的政治環境下,尋找新的出路,這是理性的選擇。
中共港共與建制派們,可能因此而額手稱慶,但我想提醒他們,且別高興得太早,香港人為自由民主抗爭的意志,從來沒有消沉過,只不過將以不同形式堅持下去。說一句不好聽的,暗裡的抵抗比起明裡的鬥爭,可能更有殺傷力,更具潛在的威脅。
社民連化作遊兵散勇,在不同的社會角落,與香港人深入相處,更明白巿民大眾的想法,更與他們同呼吸共命運。國安法雖然凶殘,但國安法只是針對中共面臨的即時威脅,只要不公然反共,在基本法許諾的「五十年不變」裡,還有香港人周旋的大量空間。
首先,香港人對政府的管治,仍可以採取消極抵抗的態度,對政府的政策不認同﹑不服從﹑不配合,政府拿你沒有辦法;其次,香港人仍可以在基本法給予的「自由」範圍內,堅守自己的表達空間,批評政府的政策,監督官員們的言行;最後,我們仍可以關心世界大局,關心大陸的社會變化,傳播真相,抵制官方的洗腦謬論。
不同形式的抗爭,不一定要形諸文字,付諸行動,可以利用不同場合,嘻笑怒罵,據理力爭。現屆政府充斥一幫不學無術﹑奸侫縮骨的小人,他們為逢迎中共不知進退,做盡傷害香港人利益﹑也敗壞政府管治的蠢事。揭露這些人的醜惡嘴臉,以其之矛攻其之盾,讓他們「周身唔聚財」,那不但是應該的,也是基本法賦予香港人的權利。
對於中共的統治偽術,也有合法質疑的空間。最近中共大張旗鼓慶祝抗戰勝利八十周年,但歷史真相是抗戰中的正面戰場都是國軍打的,包括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台兒莊大捷﹑武漢會戰﹑長沙會戰等著名戰役,國軍前後犧牲一千多名將軍;相反的,共軍只打過一場平型關之戰,面對的只是日本人的輜重部隊。
關於抗戰,老毛曾訂出一個「七二一」方針,即七分發展﹑二分應付﹑一分抗日,中共無恥至此,以致2015年馬英九在在台北紀念抗戰勝利七十周年講話中也據此批判中共。這些歷史真相是記載在中共自己的歷史上的,不容置疑。
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是中共肯定的,但時至今日,內外政策大變導致改革成果付諸東流,從政策層面檢討四十年來的改革歷程,也不會違反國安法。
香港的六七暴動,中共也有歷史結論,就是整場動亂都是四人幫極左政策推動的,這也有權威的官方論述作準,進一步追尋六七真相,批判極左的港澳政策,也是無可挑剔的。
以上只是舉例,還有大量的史實與政策都可以討論。至於讀書,那範圍更廣,去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論述「壓榨型」與「包容型」政府的分別,由此入手去比較制度優劣,這也不至於違反國安法吧。
社民連雖然不在,但社民連的精神還在,精英們還在,他們只是散落民間,隱於草根,他們和所有民主派志士一樣,仍舊會站在抗爭第一線。近期中共中央對香港特區政府相當不滿,中聯辦主任突然換人,夏寶龍南來敲鐘督陣,證明李家超政府有負中央所托。香港巿民對政府加強監管,既有合法權利,也是公民義務,也是維護香港固有價值觀的應有態度。
借此機會,向社民連致祭,向長毛﹑陳寶瑩﹑阿牛﹑吳文遠﹑黃浩銘等社民連志士們致以手足的慰問。

礦坑中的金絲雀:伊朗女人1979年迄今未醒的一場惡夢

2025 年 6 月 30 日

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預測一個國家政治穩定度的最佳指標,不是它的財富水平、民主程度或宗教組成,而是該國女性所受到的待遇。當一個民主國家對婦女暴力程度較高時,它不安全和不穩定的程度無異於非民主國家。」

「當社會中男女因性別所受到的待遇差距越大,一個國家就越有可能發生國內或國家之間的衝突。而且當衝突發生時,這些國家更傾向於訴諸武力,並用更高級別的暴力來解決爭端。」

──瓦萊麗‧M‧哈德森等人,《性與世界和平》(Sex and World Peace),2012

「讓我們強制路上每個女人都戴頭巾吧!」全場哄堂大笑

埃及第二任總統賈邁勒‧阿卜杜勒‧納賽爾被認為是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的領導人之一,倡導阿拉伯民族主義,並且在多次中東戰爭中頑強力抗以色列。但注意他1958年在這段喚起穆斯林團結為主題的演講中,以反諷的方式提到「強制路上每個女性都戴頭巾…」,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然而21世紀的現在,不只一個中東回教國家強制全國婦女都需要穿著包覆程度不等的頭巾與面紗。幸運的是,埃及女性至今仍保有選擇是否佩戴頭巾的自由,法律並無強制規定。1923年,埃及女性主義者胡妲·沙拉維(Huda Sha'arawi)象徵性地在媒體面前脫下頭巾,為女性解放開了第一槍。

但歷史並非總是往前進,一度因為統治者大力推動現代化而自由裝扮的伊朗,1970年代開始限縮女性的選擇,到了1979年,政府終於立法強制所有女性都需穿戴希賈布(Hijab)與寬鬆的曼托(mānto)。這個國家在1930到1960年代,都呈現西化的穿著樣式,只有中低階層、保守社區的婦女穿戴傳統服飾,但到了80年代之後,即使上層社會出身、或獨立工作的婦女,都不再擁有露出頭髮的權利。

一系列的歷史照片,對比出了「伊斯蘭革命」發生之前的伊朗女性曾經是多麼充滿力量,服裝又是多麼自由。1979年,大批伊朗女性走上街頭抗議強制頭巾政策,她們在大雪中、在汽車頂上大聲疾呼的身影,被記錄在歷史檔案中,而她們的選擇自由,則依舊被無情的收走。

伊朗女性的遭遇:一個悲劇性的例子

「一九八○年夏天,伊朗人目擊了現代人記憶中的第一次石刑處決:兩名被控賣淫的女性和兩名被控同性戀和通姦的男子遭處決。其他的罪犯受了鞭刑或是槍決。伊朗沒有像沙烏地阿拉伯那樣的絞刑,但是就像沙烏地那樣,現在伊朗有了自己的道德警察:Gasht-e Ershad,或稱指導巡邏隊。他們騷擾那些不遵守規範遮蓋頭髮的女性,因為在何梅尼的新伊朗,不戴頭巾的女性是有罪的。」

──《黑潮》(Black Wave),金姆.葛塔,2022

2023年諾貝爾和平獎頒給了伊朗異議人士穆哈瑪迪(Narges Mohammadi)。

穆哈瑪迪在1972年出生,在她父母那個世代,伊朗女孩可以打扮的跟西方世界女孩一樣,穿崔姬的貼身洋裝、自由披散秀髮、跟男孩子出去跳舞,但到了1979年,政府立法強制所有女性穿著都需符合宗教規範,從那之後,伊朗女人失去了著裝自由。

等到穆哈瑪迪成年後,她面對的是一個遠比自己父母輩更保守、更封閉的國家與社會。她為了爭取女性人權,反覆入獄,一再被迫與丈夫子女分離。但她要的東西之一,曾經有三十年左右是不用爭取就擁有的自由。這讓人思考,如果推翻君主制度,換來的卻是以「復興固有文化」為名義的高壓神權統治,這真的是一種進展嗎?

分水嶺正是關鍵的1979年。在此之前的巴列維王朝時期,伊朗女性在受教育、就業、穿著等方面享有相對較多的自由,許多女性在公共場合可以穿著西式服裝,受教育程度和職業參與度也較高。

1979年伊斯蘭革命以後,隨著伊斯蘭共和國的建立,嚴格的伊斯蘭教法被引入國家治理。女性被迫佩戴頭巾,在公共場合必須遵守嚴格的著裝規定,她們的法律地位、教育和就業機會受到極大限制。例如,女性的證詞在法庭上可能只有男性的一半價值,離婚和子女監護權方面也處於劣勢。近年來,包括穆哈瑪迪在內的許多伊朗女性為爭取這些被剝奪的權利而不斷抗爭,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文化相對主義」難以掩蓋的醜陋權力壓迫

伊朗在上世紀的劇烈轉變,乃至近年來波蘭、匈牙利,甚至美國部分州別在羅訴韋德案遭推翻之後的女性身體自主權利侵害,最近的例子如喬治亞州婦女Adriana Smith在懷孕8週時因病腦死,家人卻被法令強迫持續她的「生命」直到分娩,承受心理與經濟重大折磨。全都不禁讓人想問──人權會被「收回」嗎?

從上面舉出的這些例子來看,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人權確實可能在特定歷史時期、特定社會環境下被「收回」或受到嚴重限縮。只是,我們為何有時依然會聽到一些包裝成同理心,實際上卻是在美化人權限縮,像是「中東世界女人是自行選擇戴頭巾的」、「我們看她們覺得沒有自由,是因為我們不懂伊斯蘭文化」這種言論呢?

答案是,很多人錯把「文化相對主義」當成否定普世人權的免死金牌。

文化相對主義最大的盲點在於,它混淆了「理解文化脈絡」與「接受一切以文化為名的做法」。當我們說要「理解」不同文化時,不等於要放棄對基本人權的普世關懷。

當有些人試圖用「文化」來論證限制自由的合理性時,我們應該檢視的是「當女性真正擁有選擇權時,她們的選擇是什麼」。1930到1960年代,伊朗女性在沒有法律強制的情況下,特別是受過教育的女性,大多選擇了不戴頭巾的現代裝扮。如果戴頭巾真的是伊朗女性的「文化本能」或「宗教自覺」,為什麼需要用法律來強制?為什麼在有選擇自由的時代,受過教育的女性卻選擇放棄它?

更讓人覺得反感的是,這種所謂的「文化堅持」常常特別針對女性和兒童──因為他們是最容易被控制的群體,也是權威結構中最底層的。縱使是移民到西方社會之後,有些中東穆斯林父母依然堅持他們的孩子在學校應該穿戴宗教服飾,造成對於歐洲世俗化國家的挑戰。這經常被認為是需要被平衡的文化多元包容議題,譬如聖誕節似乎不被認為是「宗教節日」,那麼何以女學童不能戴頭巾?

但真正的問題卻是,你怎麼知道孩童是「真的想戴頭巾」?以及,如果你認同的文化不透過宗教化的服裝規訓就無法傳承下去,這又說明了什麼?

通不過「無知之幕」檢驗

若有人還覺得「喔,伊朗女人沒有過的不好啊,是你不懂他們文化的美吧」,那就用一個最簡單的標準來看吧,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會投胎到哪個國家、出生為哪個性別,你會希望自己生在一個女性不戴頭巾會被打死的國家嗎?你會希望自己要時時刻刻擔心名譽殺人嗎?你會希望生在一個說出真心話就會坐牢的國家嗎?如果你不會,憑什麼說伊朗女人都是自願的?

這個檢驗標準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羅爾斯提出的「無知之幕」。如果不知道自己會出生在哪個社會、什麼性別,理性的人會選擇一個保障所有人基本自由的制度,而不是一個以「文化傳統」為名限制特定群體自由的制度。

讓我們回到文章一開始瓦萊麗‧M‧哈德森等人的理論,她與同事使用當時規模最大的數據庫分析研究了全球女性的地位,發現預測一個國家政治穩定度的最佳指標,不是經濟財富,不是國力強弱,更不是表面上的「民主」程度,而是「那個國家裡女人的地位」。

女性作為主權國家中的「金絲雀」

因此,我將女性比作主權國家中的「金絲雀」(canary in the coal mine)。這個比喻源自於過去礦工會攜帶金絲雀下礦坑,因為金絲雀對空氣中的有毒氣體比人類敏感,一旦金絲雀昏迷或死亡,就代表礦坑內空氣品質惡化,礦工必須立即撤離。

同樣地,瓦萊麗‧M‧哈德森的研究表明,女性所受到的待遇可以作為一個社會健康、穩定與否的早期預警信號。當一個國家對女性的待遇惡化,就如同礦坑中的毒氣濃度升高,這往往預示著該國將面臨更大的不穩定、衝突甚至衰退的風險。

瓦萊麗‧M‧哈德森的主張之一是,數據顯示,若一個國家的女性地位低落且承受暴力威脅,那麼那個國家就會「更傾向用不只是暴力,還是高級別的暴力來解決爭端」。用這個觀點來檢視伊朗的狀況,吻合到讓人心驚。伊朗違背《核武禁擴條約》(NPT),打造核子基地卻沒申報用途;被抓包之後說是要用在能源,但伊朗當地有便宜豐富的大量石油跟天然氣,為什麼要核能?就算真的是要發展能源好了,把鈾提煉到60%做什麼?核能只要3.5%就可以了。

這全都讓人想問,早在1979年開始,這條通往「最高級別暴力」的道路其實就已經鋪好了。為什麼我們卻永遠只能看著女性如同金絲雀一般死在礦坑中,而沒有人願意選擇即時撤退出去?

作者為SAVOIR|影樂書年代誌總編輯。對法蘭克福學派而言,大眾社會是一個負面的概念。他們相信,大眾(masse)如同字面所述,是無知、龐雜、聽不懂人話又好操控的集合體,稱不上有精神生活,就算有也是被事先決定的。大眾社會帶來了流行文化,大眾媒體如果顯得低俗又墮落,是基於服務大眾社會的目的,或者他們本身也就只是「烏合之眾」,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專業人士。然而,在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流行樂、體育狂熱、偶像崇拜、實況主、網路迷因之中,我們卻還是能找到世界運轉的規則,並洞見人性企求超越的微弱燭火──為了這個原因,我研究大眾文化,我寫作。


“李南央状告海关案”跟进报道(131)——生命之树常青


整理自己的日记时看到2006年7月24日记有李光羲先生和他的夫人,还有大女儿李堂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来家作客的情景。光羲先生谈到施光南歌剧《屈原》的失败,说他在这部作品的讨论会上发言:施过去的作品是从心里流出,流入演唱者心里,演唱者再用心唱出,流入观众心里,完成一个循环。但这部作品是用脑子写出来的。一位副团长对此话十二万分地不解,会后问他:"用脑子和用心写不是一回事吗?有什么不同?"光羲先生回答:"当然不同了,你总不能对一个姑娘说:'我太爱你了,我用我整个的脑子去爱你!'"


时隔近二十年,重温此景,还是不由得捧腹大笑。笑过之后,第一次品出了光羲先生的深刻。人们常说:"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不就是因为理论是用脑子写的,而生命是用心写的吗!


我写过一篇文章《彭妈妈和彭伯伯》,发表前寄给他们的儿子过目。他在电话中告诉我:"文章写得挺感人的,看得出,用心写的。"


我的日记中还记述了父亲对我的《我有这样一个母亲》一文的评价。他说:咱俩的文章相辅相成,你写了人性,我写了这个党的框架和施政。父亲说:你的这篇文章是可以传世的。现在品出了那文章我是用心写的,写之前根本就没有过脑子想想:该写不该写。


还有一篇日记,记述了女儿带着我们去参观华盛顿的佛农山庄,入口之处是华盛顿夫妇牵着外孙、孙女的雕像。女儿说:不记得华盛顿有孩子啊!仔细读了雕像下方刻着的说明:"华盛顿的妻子前夫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夭折,儿子生有一儿、一女,华盛顿视若己出。无论在家或在总统位,家庭对他永远是生活的中心。"华盛顿用心去爱,所以他是伟大的总统!


本月的新消息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张玉珍月去世。她的养子钟胜利通过她的美国律师告知法庭:母亲去世,根据美国联邦民事诉讼规则25条,将提交替代人继续诉案。显然的,张玉珍死了,她背后的势力又推出了儿子,他们是要斗到底的。但是张玉珍去世后,胡佛研究所即将李锐资料上线,链接如下,原件扫描图形文本、电子录入文本都可以下载阅读。

https://digitalcollections.hoover.org/advancedsearch/Objects/archiveType%3A4%3Bcollection%3A3437601/list


油管上我和李肃合作的的"李锐日记秘密"系列已经播到第80集。有一位青年朋友看过第79集来电说:


真理标准讨论出自胡耀邦而不是邓小平,我这一代以及更年轻的世代,99.99%以上都不知道。一来是因为教科书,二来是胡耀邦这个名字听都没听到过。我第一次听到胡耀邦是读新闻系时躲在寝室里偷看纪录片《天安门》。当时一起看的同学都很吃惊,原来邓小平和江泽民之间还有其他一把手。


中国共产党尽可以将美国的、中国的有关李锐文字的案子拖下去,打下去,但我相信,父亲的《李锐口述往事》和他的资料必定会传世的,因为那是他生命的历程,李锐的生命之树常青。

2025.6.30.


佛利德曼:社会主义是暴力

转自 品葱






Has socialism failed because it's good qualities were perverted by evil men who got in charge? was it simply because Stalin took over from Lenin that communism went the way it did? Has capitalism succeeded despite the immoral values that pervaded? I think the answer to both questions is in the negative. 
社会主义的失败是因为它的高尚企图被掌权的邪恶人物所扭曲了吗?仅仅是因为斯大林从列宁手中接管了权力共产主义就发展成了那样?资本主义是尽管弥漫着不道德的价值观却成功了么?我认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负面的。

The results have arisen because each system has been true to its own values, or rather, a system doesn't have values I don't mean that, has been true to the values it encourages supports and develops in the people who live under that system.
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果,是因为两个系统都恪守自己的价值观,或者说,一个系统没有价值观,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个系统都在对其之下的人鼓励,帮助,发展其对应的价值观。

What we're concerned with in discussing moral values here are those that have to do with the relations between people.
在这里讨论道德价值观时,我们所关心的是那些人与人之间相处的价值观。

It's important to distinguish between two sets of moral considerations- the morality that is relevant to each of us in our private life, how we each individually conduct ourselves, behave; and then what's relevant to systems of government and organization are the relations between people.
重要的是要区分两组不同的价值观:与我们每个人的私生活有关的的道德,关于我们各自的行为方式和行为方式;和与政府和组织系统相关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And in judging relations among between people I do not believe that the fundamental value is to do good to others, whether they want you to or not.
在判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我不认为最根本的价值是对他人做善事,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The fundamental value is not to do good to others as you see their good. It's not to force them to do good. As I see it, the fundamental value in relations to among people is to respect the dignity and the individuality of fellow man, to treat your fellow man not as an object to be manipulated for your purpose, but to treat him as a person with his own values in his own rights, a person to be persuaded, not coerced, not forced, not bulldozed, not brainwashed.
最根本的价值是不要以自己的主观想法去对他人做善事。也不要强迫他们做善事。我认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本价值是尊重同胞的尊严和个性,不将同胞视为要为自己目的而操纵的对象,而是将他当作一个拥有自己的价值观和权利的人来看待,把它当作一个需要被说服的人,而不是被胁迫,强迫,压碾,或洗脑。

That seems to me to be a fundamental value in social relations.
在我看来,这是社会关系中的一项基本价值。

Whenever we depart from voluntary cooperation and try to do good by using force, the bad moral value of force triumphs over good intentions.
每当我们离开自愿合作并尝试通过使用暴力来做善事时,暴力的不良道德价值就会胜过好意。

And you realize this is highly relevant to what I'm saying, because the essential notion of a capitalist society, which I'll come back to, is voluntary cooperation and voluntary exchange.
您会意识到这与我所说的内容高度相关,我将再次回到这个题目上,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概念就是自愿合作和自愿交换。

The essential notion of a socialist society is fundamentally force.
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观念从根本上讲是暴力

if the government is the master, if society is to be run from the center ,what do you do? what are you doing?
如果政府是主人,如果社会要从中心运行,你会怎么做?你要做什么?

You automatically have to order people what to do, whatis  your ultimate sanction?  Go back aways, take it on a milder level, whenever you try to do good with somebody else's money, you are committed to using force.
你会自动命令他人做什么,你最终命令他人的方式是什么?退一步讲,温和一点,每当你尝试用他人的钱做善事时,你都会致力于暴力。

How can you do good with somebody else's money unless you first take it away from them.
不先从他人手里抢过来他们的钱,你怎么用这些钱做善事?

The only way you can take it away from them is by the threat of force. You have a policeman, a tax collector who comes and takes it from you.
把钱从他人手中抢过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动用武力的威胁。一个警察,收税员会来把你的钱收走。

This is carrying much farther if you really have a socialist society. If you have an organization from the centre, if you have supposed government bureaucrats running things that can only ultimately rest on force.
如果是真的社会主义社会,这现象将走得更远。如果你有一个从中心运转的组织,如果你有政府官员来运转社会,这种机制只能依赖与暴力。

But whenever you resort to force, even to try to do good, you must not questions people's motives. maybe they're evil sometime, but look at the results of what they do, give them the benefit of the doubt, assume their motives are good.
但是,无论何时诉诸暴力,甚至试图做善事-你不应该质疑人们的动机。也许他们有时候是邪恶的,但是看看他们所做的结果,给他们怀疑的好处,并先假设他们的动机是好的。

You know there's an old saying about the road to Hell being paved with good intentions.
你们应该知道有一句老话:通往地狱的大道是由善意铺平的。

You have to look at the outcome. And whenever you use force, the bad moral value of force triumphs over good intentions.
你得查看结果。每当你使用暴力时,暴力的不良道德价值就会战胜好意。

The reason is not only that famous aphorism of Lord Acton, you all know it, you've all heard: "power corrupts,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
原因不仅是阿克顿勋爵的著名格言,你们都知道,你们都听说过:"权力腐败,绝对权力绝对腐败"。

That's one reason why trying to do good with methods that involve force lead to bad results. Because of people who set out with good intentions are themselves corrupted, and I may add if they're not corrupted they're replaced by people with bad intentions, who are more efficient at getting control of the use of force.
这就是为什么尝试用暴力做善事会导致不良结果的原因之一。因为有善意的人本身就是被腐败的人,我还要补充一点,如果他们没有被腐败,他们就会被有恶意的人所取代,有恶意的人更精通与使用暴力之道。

But also the fundamental reason is more profound, the most harm of all is done when power is in the hands of people who are absolutely persuaded of the purity of their instincts, and the purity of their intentions.
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更深远的,当权力掌握在绝对相信自己本能的纯洁和意图纯洁的人们的手中时,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

Thoreau says that philanthropy is a much overrated virtue, sincerity is also a much overrated virtue. Heaven preserve us from the sincere reformer who knows what's good for you and by heaven is going to make you do it whether you like it or not.
梭罗说,慈善是一种高估的美德,真诚也是一种高估的美德。请天堂从真诚的改革者的手中保护我们,这种人如果知道作什么事情对你有好处,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也要逼你去做,不管你喜不喜欢。

That's when you get the greatest harm done. I have no reason to doubt that Lenin was a man whose intentions were good, maybe they weren't ,but he was completely persuaded that he was right and he was willing to use any methods at all for the ultimate good.
那就是造成最大的伤害的时候。我没有理由怀疑列宁是又一个善意的人,也许不是。但他完全说服了自己他是对的,所以他愿意为最终的善意使用任何方法。

Again, it's interesting to contrast the experience of Hitler versus Mussolini.
比较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经历很有趣。

Mussolini was much less of a danger to human right because he was a hypocrite. Because he didn't really believe what he was saying, he was just in there for the game. He started out as a socialist, he turned to a fascist, he was willing to be bribed by whoever would bribe him the most. As a result, there were at least some protections against his arbitrary rule. But Hitler was a sincere fanatic, he believed in what he was doing and he did far greater harm
墨索里尼是个伪君子,所以对人权的威胁要小得多。因为他真的不相信自己在说什么,他不是认真的。他起初是社会主义者,后来转为法西斯主义者,他愿意被贿赂最多的人贿赂。结果,至少有一些针对他的任意统治的保护措施。但是希特勒是一个真诚的狂热者,他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所以他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刘晓波:如果统一就是奴役

作者:刘晓波


一、 分裂的罗马帝国成就了西方

自秦始皇通过武力征伐统一中国之后,大一统观念就变成中国文化中不容置疑的绝对正确——最高善,直到今天仍然占据着道统制高点,而从来不问:1,如何统一,是武力强制下的统一,还是自愿结成的政治共同体?2,生活在大一统中的国民,是主人还是奴隶?3,如果统一意味着武力吞并和更深重的奴役,这样的统一还有必要和道德正当性吗?

如果说,不问是非善恶的大一统观念在古代中国占据主导地位,还可以得到历史性的同情理解的话,那么,当人类社会进入后冷战的自由主义时代之后,再固守这种"统一即最高善"的观念,无异于停滞在秦始皇时代。

反观西方对大一统观念的认识,古代与现代非常不同,甚至就是截然相反。曾经强盛一时的罗马帝国衰落之后,西方中古时期的知识分子,大都为罗马帝国的分裂而痛惜;而现代西方研究制度演变史的大多数学者则认为,西方的幸运源于罗马帝国的衰落,之后的长期分裂状态保住了这种幸运。先是东西罗马帝国的分裂,继而是西罗马帝国分裂为诸多王国、公侯国、城邦、教会领地等政治实体,使西欧逐渐进入了分权自治和政教分离的状态,并自发地演变出自由制度——经济上的自由资本主义和政治上的自由宪政。自由制度因其善待人性的优势而逐渐变成世界主流文明。

反观保住了统一的东罗马帝国,它统治下的东欧进入现代文明的步伐之所以缓慢,没有发展出自由资本主义和民主宪政,则源于代替崩溃的罗马帝国的不是分裂,而是又一个准世界性帝国的建立——拜占庭帝国。相对于分裂的西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曾经是强大的,拜占庭拥有大统一的霸权,但由于政教合一的专制式管理方式,最终在长远的制度竞争中败下阵来,且一败涂地。

分裂的软弱的西欧率先实现了政教分离、地方自治、资本主义、工业革命和议会宪政,造就了盛极一时的大英帝国;之后又是大英帝国的分裂和北美殖民地的独立,使后来居上的美国成为当今世界的最自由最强大的地区。而在东方,一直保持着大一统帝国的诸国(拜占庭帝国、中国、印度……)全部衰落,以至于进入20世纪后才不得不从头学习自由资本主义。

西方的分裂和东方的统一之所以带来不同的结果,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是各种力量的综合作用和各利益集团讨价还价的结果,但在诸多因素中最关键的因素乃在于对自由与奴役之间的不同选择。也就是说,西方文化的演变逐渐形成了关于"权利神授"和"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自由主义观念:人是上帝的造物,人的自由和尊严以及福祉源于上帝,而国家、政体及其统治权力乃世俗社会的产物,其构成原则必须以上帝法为道义皈依。所以,人的自由,有着远比民族或政权或国家更神圣的价值,不仅高于统治权力、国家或民族的利益,甚至高於人之生命本身。

故而,一方面,国家是为人的福祉而存在的而不是相反,人的自由必须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落实到每一个体,通过法治来保障个人自由和维持社会秩序乃国家或政权存在的最大道义理由;另一方面,如果国家权力对人的自由构成暴力威胁或强制侵犯,在其他手段用尽而仍然无法改变独裁暴政的情况下,那么反抗国家权力对人的自由的贬损,拒绝民族利益对个人自由的吞噬,就具有充分的正义性和合法性,为反抗暴政和捍卫自由价值而献身,就使人具有了神性。

人与其他动物相比的最大优越,就在于人是会思想的生物,所以,观念不仅能改变观念,更能通过改变人的观念来塑造历史和制度,形而下的世俗制度的道义基础来自形而上的超越价值,是超越价值的道义正当性赋予世俗制度以道义合法性,信奉什么样的价值观决定了选择什么样的制度。正是在"神赋自由"观念的引导下,分裂的西方才能把"神律"逐渐落实为"人律",让人拥有选择的自由,让社会给个人以财产权利、人身自由和言论自由,给住民以自决权利,给社团以自治权利,给信徒以宗教自由,给企业和商人以买卖自由。正是法治下的自由使社会具有了长治久安的制度基础。

然而,那些没有这些自由的庞大帝国,给人带来的恰恰是自由的反面——强制性奴役——个人没有财产权利、人身自由和言论自由,住民没有自决权利,社团没有自治权利,信徒没有信仰自由,企业和商人没有买卖自由。所以,无论这样的帝国曾经多么庞大、多么不可一世,也只能在人类文明发展中强盛一时,而无法获得长治久安的社会秩序,当人类一跨进现代化的门槛,仍然固守着中世纪帝国的独裁文明也就必然衰落。

二十世纪中期,共产苏联也靠强制极权建立起庞大的红色帝国,借助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苏联依靠军事强权收编了众多加盟共和国和一大批东欧卫星国,成为与美国相抗衡的另一超级世界强权。但到了世纪末,前苏联红色帝国似乎在瞬间就彻底崩溃,强权下的统一体及卫星国也随之瓦解,东欧又上演一出类似罗马帝国崩溃后的西欧分裂的历史剧,靠暴力强加的统一体必然解体之时,也就是附属国重新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之时。戈尔巴乔夫的伟大历史功绩之一,就是和平地让东欧诸卫星国脱离前苏联的极权同盟;叶利钦执政时期做得最漂亮的一件大事,就是通过和平谈判促成了前苏联帝国的解体。这些已经摆脱了苏联强权的东殴诸国,这些获得或独立或自治的加盟共和国,其民众也大多获得了基本的自由权利。

换言之,在付出了超常代价才挣脱了被强制的奴役而获得了自由之后,所有的昔日附属国决不会再重蹈几百年前的覆辙——用被奴役的代价维持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拜占庭帝国或苏维埃帝国。

无独有偶,在中华帝国的演变史中,也上演了类似的历史剧:大清帝国衰败之际被迫脱离本土的地区香港和台湾,尽管这种脱离是殖民时代的产物,充满了被外族强制的屈辱,却在世界文明的整体进步中,有幸先于本土而得到现代文明所赐予的自由和富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称融合了56个民族的大陆本土则全面落伍,当初以为从此站起来的中华民族,在摆脱了殖民者的强制之后,遭逢的非但不是解放和自由,反而是更全面更残酷的极权式奴役。虽然,拜文化大革命的深刻教训,中共政权在毛泽东死后改变了统治策略,开始经济上的改革开放;虽然,拜现代文明所赐,中共独裁统治的高科技手段(特别是通讯、交通、武器)有了明显的飞跃;然而,中共的政治制度和统治方式仍然处在中世纪的帝国时期,至今仍然没有放弃建立更庞大帝国的中世纪迷思,对内不给少数民族以自治的自由,对外不承诺放弃用武力统一台湾,以独裁强权干涉实行"一国两制"的香港自治,致使香港的政治民主化进程举步为艰。

二战后,现代文明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住民自决",它是由个人自由乃天赋人权的价值观中引申出来的,并得到最权威的国际组织联合国承认。在此一原则下,任何统一的达成和民族冲突的解决,皆不是取决于强势一方的武力强制,而是取决于少数民族的自愿选择,一旦强势政权依靠武力来解决民族争端和统独之争,必然造成大规模的种族歧视、人权灾难和社会动荡。特别是当两地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差甚远、政治制度截然对立的情况下,如果强势一方不尊重弱势一方的民意而采取强行的武力统一,一来现在的国际社会决不会漠然视之,二来现行国际规则允许国际社会进行人道主义干涉。

如果统一只能意味着强制和奴役,那就宁可不要这样的统一。

二、 要一国良制 不要一国两制

具体到两岸关系,象台湾这样在事实上已经脱离大陆本土100年的地区,能否最终回归大陆,应该完全尊重台湾民众的自由选择。如果说,在日据的殖民时代,台湾从大陆的分离是日本侵略者强加的;1949以后蒋家父子统治下的台湾与大陆之分离,是国共内战的遗留问题,事实上也是独裁政权强加的;那么,现在的世界已经进入了人权(住民自决是基本人权之一)高于主权的时代,台湾也已经成为世界主流文明中的合格成员,台湾民众终于享有了不受任何强权强制的自由。在此情况下,对台湾民众如何选择两岸关系,台湾政府不能实施强制,其他政权就更不能!

事实上,最令大陆政权棘手的民族问题是台湾和西藏,二者在区域的和民族的政治诉求上,都不是中共所指责的分离主义,而是要求中共改变强制性的一党独裁制度。早在蒋经国时代,他就针对中共的"一国两制"提出"一国良制",即"民主的和平统一",其前提是对大陆提出制度变革的要求;达赖喇嘛提出西藏在政治上完全自治,也是一种制度性诉求;二者针对的皆是中共现行的独裁强权制度。这种政治诉求,要求的仅仅是对各自的未来归属的自决选择,既对中国的未来大有益处,又符合国际正义原则,顺应人类主流文明的发展潮流,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在现实上,都有着勿庸置疑的正义性。

当然,使世界公认的道义准则落实到每一个具体的问题上,还要有一个艰难、曲折、复杂的过程,两岸的民众及其执政者都必须面对历史造成的既定现实。台湾脱离大陆本土已经一百年,国共两个政权之间的历史恩怨,也随着台湾戒严令的解除而逐渐淡化乃至消除;台湾人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创造了经济和政治的双重奇迹。更重要的是,台湾原住民的独立意识也是被大陆强权逼出来的,国民党独裁政权制造的"二二八"事件,正是台独意识和草根运动的起点。蒋介石政权为防止台独而立法禁止,毛泽东政权则曾经全力支持反蒋的台湾草根运动。换言之,愈演愈烈的台独运动所反抗的,正是专制政权对原住民的强制性奴役,以至于这一运动逐渐升华为推进台湾自由化民主化的最大民间动力。台湾最大的反对党诞生于这一运动,反对党仅仅经过了十几年的在野奋斗,就以其代表草根民众的诉求而在2000年的大选中获得胜利,也受惠于这一运动。

荒谬的是,时代发展到今天,在民进党当朝而国民党在野之后,曾经不共戴天的国共之间的历史恩怨似乎已经消失,而对与中共毫无历史恩怨、靠台湾民众授权而上台的民进党政府却视若仇敌。中共为打压陈水扁而发起新一轮统战攻势,屡次呼吁第三次国共合作,频频向下台的国民党及亲民党示好,并在台湾大选时屡屡恐吓台湾,江泽民的导弹恐吓让李登辉当选,朱鎔基的言辞恫吓为陈水扁助选,由此可见台湾主流民意与中共的意愿恰恰相反;胡锦涛上台后首开国共两党的握手,在人民大会堂上演了国共第三次合作秀。

在刚刚完成的新一轮台湾地方选举中,民进党大败给由政治明星新党魁马英九领衔的泛蓝,只能说明陈水扁的执政成绩单太差,而无法说明国民党及台湾主流民意心向统一。事实上,在台湾变成自由社会之后的统独抉择中,台湾朝野面对的是一个远比国民党独裁政权更强大更野蛮的中共政权,这一政权在最有希望重塑自己的合法性和新形象的关键时刻,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六四大屠杀,那可是全副武装的正规军队对徒手请愿的学生与市民的屠杀。六四后,中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一切异己人士的高压,江泽民政权还制造了另一场人权大灾难——镇压法轮功,胡温上台后也屡屡出现官权对民间草根维权的强力镇压,2005年12月6日再次发生全副武装的武警向徒手农民开枪的血案。正是这样一个依靠暴力维持的独裁政权,还非要统一自由民主的台湾,还坚持不容商量的"一个中国"的谈判前提,还固守"一国两制"的统一架构,还频频发出不承诺放弃武力解决统一问题的威慑,为此制定了授权对台动武的《反分裂法》。

中共政权的这些作为,怎么吸引台湾民众?退一万步说,即便假定台湾政府或有实力的岛内政治集团有心统一,但中共现行体制及其内外作为,也没有给他们提供能够说服台湾民意的理由。

摆在每个人眼前的最有说服力的事实是:不要说对已经享受着自由的台湾人,就是对日子比以前过得好却仍然没有自由的大陆人而言,中共政权的凝聚力也在急遽流失:那些冒着生命威胁和付出高额金钱代价的大陆偷渡客们,那些或主动或被迫逃亡海外的大陆精英们,那些借招商、考察、进修、开会甚至旅游之机一去不回的中共官员们,到了西方便一去不回的留学生、学者、技术人员等高级人才们,那些利用空壳公司将资产转移出境的私营老板,还有香港回归前夕和回归以后大量移民西方的港人,在在都证明中共政权统治下的大陆,是何等的缺乏凝聚力!而最能说明中共政权缺少凝聚力的例证,莫过于中共的权贵家族成员大量向西方移民和每年以300—400亿美元的速度向海外流失的资产,转移这些资产的主要阶层恰恰是中国的权贵们。一个连自己集团内的特权阶层和在这块土地上发了发财的富豪都留不住的政权,怎么好意思每天高喊民族凝聚力在不断增强呢?

因为,任何生活在这里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特权阶层——都知道,这块土地仍然被恐怖政治所笼罩,是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土地,不但无权无势者生活在恐惧中,权贵们也免不掉无孔不入的恐惧。如此令人恐惧的地方,有什么理由要求已经免于恐惧的台湾人的认同?!

近年来,中共的各级政权频频以优惠待遇吸引海外学子,官方宣传机器也经常声称:每年有多少多少留学生为了报效祖国而拒绝高薪、放弃优裕、回国创业,但回国发展的海外学子中的许多人,都是先拿到了国外的身份(起码是绿卡)才回来的。自称是"海外赤子"归来,并高喊爱国口号的海归们,实际上是两头占便宜的搭便车,他们和看中了大陆大市场的外商一样,无非是想趁局势还稳定时来大陆捞一把。海归们既有外国的身份,又有大陆的人际关系并了解大陆的游戏规则,在权力市场化和权贵私有化如火如荼之际,大陆的一夜暴富的机会远远超过制度健全的外国市场。海归们是打的赢就留下,打不赢就跑;局势稳定就爱国,局势危险就飞走,双保险的发财机会怎么能不叫人争当"海外赤子"?!

这样的现实,怎么可能让台湾民众接受"一国两制"的统一模式呢!中共政权作为主权国家的政府在国际上的合法地位,除了给台湾开拓国际空间制造人为困窘之外,丝毫无助于大陆对华人的凝聚力。

中共内部把台湾的政治力量分为"统派"和"独派",大体上是自欺欺人的误判。物质上不如人,政治上更是差之千里,道义上完全没有任何凝聚力,又不断地增加军费、搞大型军事演习;又不惜任何代价在国际上围堵台湾,连一位已经是平民的前总统出国治病,都要掀起轩然大波;凭什么就说统一是主流民意?难道一个靠多数选票上台的政府会由极少数台独分子组成?以现行中共政权在国内外、特别是收复香港后的表现,台湾人在骨子里很少有人真想与大陆统一。中共正在拉拢的国民党和亲民党,两党大陆政策的最后底线也只能是"一中各表"和"维持现状"。何况他们的两岸政策也有岛内政争的原因,并不真正是为了与中共重开谈判。

但是,台湾人面对的现实毕竟是严酷的,凭中共习惯于用暴力进行统治的独裁体制以及不断增长的国力和军力,凭中共提出只有"一个中国"的定位被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所承认,凭中共政权在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地位,台湾人不可能有安全感,只能策略地与中共周旋,尽量避免激怒大陆政权,以达到维持现状的目的。所以,台商们对中共说软话是为了挣钱,政客们表示善意是为了拖延,民众希望保持不统不独的现状是为了生活安定。实际上,台湾朝野及主流民意在以下原则上是具有高度共识的:在两岸无法就"民主的和平统一"达成共识之前,只能把"一个中国"作为未来的远景,在搁置"一个中国"特别是"一国两制"的前提下,进行对话、交流、经贸和沟通,为未来的共识打下基础。

在两岸关系的处理上,要面对历史和现实,但这种面对不能只讲无原则的实力主义或实用主义,即谁的人多、地大、武力强就由谁来主导。而应该在尊重历史和现实的同时,在大原则上不违背普世道义的前提下,从两岸的民众福祉、社会稳定、品质提升、区域及世界和平、未来远景出发,经过对等的协商、谈判来解决问题。暂时或短期内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先搁置,随着未来局势的演变也许就能够解决,或者压根就不再是问题。在两岸对"一中原则"没有共识之前,就不应该单方面的以此为谈判的绝对前提;如果大陆在不远的将来走上自由民主的政改之路,"一国两制"就不再是两岸对谈的问题。

当下的现实是,台湾对大陆拥有着制度上和道义上的绝对优势,而大陆对台湾只拥有国际法上和实力上的优势,两相比较,台湾的优势符合人类主流文明和历史发展大势,是一种长远的优势,民主统一是台湾的最後底线。两岸真正能够坐下来进行实质性对话和谈判的前提,就是中共放弃任何具有强权色彩的前提,向台湾、向世界承诺:1、对外放弃武力威慑;2、对内进行民主化的政治改革;3、放弃"一国两制"的统一模式,接受"民主的和平统一"的模式;4、不把"一个中国"作为绝对的先决前提,而只作为未来的目标,进行没有任何的强制性预设的谈判。也就是说,以和平统一的诚意和对等相待的善意来感召对方,以自由经济和民主政治的双重改革的成就来吸引对方,两岸统一的时间表就是大陆的经济自由化和政治民主化的时间表。

换言之,选择统一,不是选择强制和奴役,不是刺刀下的不对等的谈判,而是选择自由与解放,是没有武力威慑的和平的对等的谈判。无论是统一的手段还是统一的结果,皆应该以促进具体的人的自由和解放为目的。如果大一统只意味着面子上的民族尊严而无视具体个人的尊严,只为了一党政权的利益而无助于民众的福祉,只是强权大国武力威逼下的统一而不是平等协商下的统一,那么这样的尊严、利益和统一还是不要的好,哪怕它是以高尚的民族尊严和国家利益为诉求的。

其实,在极权帝国纷纷衰亡的今日世界,如何处理分合的问题,欧盟,这一由民主国家组成的新式共同体,已经为世界作出了榜样——以自由主义原则为结盟基础,以自愿加入为基本前提。欧盟的经验告诉我们:欧洲一体化进程之所以能够从6国经济共同体发展为23国政经合一共同体,就在于这一共同体的建立和扩充完全按照自由主义原则行事,入盟与否完全尊重各国多数国民的意愿,凡是对加入欧盟存有争议的国家,皆是通过全民公投来决定是否入盟;甚至,已经是欧盟成员的国家如果在是否加入欧元区的问题上存有争议,也要经过全民公投来决定。

再回到两岸的分合问题。无论分合,解决两岸问题的绝对前提是必须采取和平,而只有做到以下两点,才可能达成和平的解决方式:1,想合的一方必须尊重对方的主流民意,也就是强势大陆必须尊重台湾多数民意的自愿选择;2,二战后的世界历史证明民主国家之间无战事,也就是大陆政权如要与民主台湾达成统一,就必须放弃独裁制度。

现在,国民党新主席马英九已经多次公开强调:六四不平反,统一不可能。最近,据台湾媒体12月21日报道,马英九在接受美国《新闻周刊》专访时,直截了当地说:"两岸统一没有时间表,目前时机未成熟,但国民党的终极目标是统一。"也就是说,有望成为下届台湾总统的马英九向中共现政权发出明确的信号:如果说,"一中"是中共的谈判前提,那么,"民主化"就是台湾的谈判前提。大陆没有民主化的时间表,台湾也就没有统一的时间表。反过来,大陆民主化的时间表就是两岸统一的时间表,大陆一天不走向自由民主,两岸就一天无法展开真正的谈判,也就更谈不上未来的统一了。

2005年12月20日于北京家中

(《观察》2005年12月22日,26日)

——转自独立中文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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