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聿文：中共应该向胡耀邦学习什么

作者为中共中央党校校刊《学习时报》前副编审

Image copyrightReutersImage caption今年11月20日是中共已故总书记胡耀邦百年诞辰，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所编辑的《胡耀邦文选》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并在全中国发行。

今年11月20日是中共已故总书记胡耀邦百年诞辰，执政党高调进行了纪念，七常委都出席了座谈会。从规格上说，胡耀邦已经被恢复了作为主要领导人应有的历史待遇。

此次百年诞辰纪念与10年前90周年的纪念相比，一个不同是预先张扬的纪念，早在上半年，官媒就透露出当局将会举行高规格的纪念。故在11月20日前，一些媒体和学者就发文从不同角度对胡进行再评价和诠释。民间亦有纪念胡的冲动。

官方评价不变

胡耀邦是执政党历史上能让官方和民间同时怀念的不多的领导人之一。这主要缘于胡的政治符合价值。他连结着中共那段最不愿提起的历史。因此，各路人马试图从胡的百年诞辰中读出有利于自己的政治变化，有人从官方的高调纪念看到了胡的脱敏，并进而作出当局有可能对八九平反的判断。有人认为可能预示着目前的政治环境会变得相对宽松。有人从最高领导人和胡家的个人关系来解读。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仅仅是一次纪念会，无需进行过多的附会。

从最高领导人代表执政党所做的讲话来看，对胡耀邦的评价还是维持在他逝世时的评语上。胡耀邦是1989年4月去世的，时任总书记赵紫阳致悼词，悼词对胡的评价是：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我军杰出的政治工作者，长期担任党的重要领导职务的卓越领导人。实事求是地说，这个评价用于因错误下台的领导人还是相当高的。以后在九十周年诞辰也是继承了该评价，因此，在可见之将来，不大会改变，可算是执政党对胡的盖棺论定。

但是，在这个评价外，具体到胡所做的事情和贡献，即执政党应该学习的胡的政治遗产来看，则显示出差异。这种差异主要是根据时代、环境以及执政党的政治任务的不同来取舍。比如，悼词强调的是要学习胡的忠诚党的事业，鞠躬尽瘁，为共产主义奋斗的献身精神；密切联系群众，关心群众疾苦，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优良作风；顾全大局光明磊落，谦虚好学，廉洁奉公的高贵品德。

九十诞辰的纪念讲话，强调的是要学习胡的忠于党的事业、鞠躬尽瘁的献身精神；锐意改革、勇于创新的思想境界；密切联系群众、关心群众疾苦的优良作风。而这次百年诞辰讲话，强调的是要学习胡的坚守信仰、献身理想的高尚品格；心在人民、利归天下的为民情怀；实事求是、勇于开拓的探索精神；求真务实、敢于担当的优秀品质；公道正派、廉洁自律的崇高风范。

比较一下上述表述，今年特别突出胡耀邦对信仰的坚守，对理想的献身，以及敢于担当、公道正派、廉洁自律的品质和风范，这些其实都是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它针对的是官员队伍普遍的信仰丧失、不敢作为、贪污腐化。

民间纪念焦点

民间对胡耀邦的纪念，则相对集中在胡的政治人格和政治理想两方面。胡是执政党内少有的清流和异类，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在他那个位置上还能保持一种天真、单纯、执著的理想追求，罕见。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其对思想解放的推动，弥合社会撕裂的努力，始终牵挂人民，打击腐败，重视宪法，主张民主法治，推进废除领导职务终身制，建设年轻干部梯队等，是民间怀念胡的主要原因。

Image copyrightAPImage caption胡耀邦是执政党历史上能让官方和民间同时怀念的不多的领导人之一。

胡耀邦从少年时期就参加革命，经历过长征，八年抗战和国共内战，中共取得政权后做过地方领导人。但胡一生主要的政治生涯，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大约10年时间，那正是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初期，作为执政党的主要领导人，他为中国走出文革，改革开放，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

赵紫阳所作悼词曾将胡的贡献概括为八个方面：组织和推动了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为重新确立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路线，作了理论准备；组织和领导了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的大量工作；重视调动八亿农民的积极性，主持制定和执行了农村改革的一系列方针政策，推动了农村经济的迅速发展；重视调动工人阶级的积极性，参与主持制定了《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推动以城市为重点的整个经济体制改革；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重视党的科学工作、教育工作、文艺工作和新闻工作，先后主持制定了《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和《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为完善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和政治协商制，促进民族团结、繁荣民族经济文化，进行了大量富有成效的工作；为加强党的思想、作风、纪律和组织建设，推进各级领导班子的年轻化和干部制度改革，作了坚持不懈的努力；为中国对外政策在新时期的重大调整，作出了努力。百年诞辰讲话也基本是这些方面，但表述很简单，也有所后退。

文明政治代表

Image copyrightXinhuaImage caption中共总书记习近平以及政治局全体常委星期五（11月20日）出席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纪念中共前领导人胡耀邦100周年诞辰座谈会。

在上述胡留给执政党的遗产中，最重要也最让人怀念的是解放人和解放思想，在胡的主持下，"两个凡是"被冲破，300多万干部得以从冤假错案中平反，55万"右派分子"被正名。可以说，中国能够用2-3年时间从文革中走出来，改革开放能够比较快地推行，没有胡作为闯将在一线亲自指挥和部署，从思想和组织上准备资源，是很难想象的。

但如果从胡所有这些贡献和努力抽象出更一般的价值，我很赞同香港科技大学教授、社会学家丁学良在一篇关于胡耀邦的文章中提出的，他代表了一种更文明的政治，代表了一种以人为本、以民为本的施政的理想主义。这就是胡对执政党，对现代中国的意义。自古以来的几千年帝制，这两样东西最稀缺。共产党干革命，最初的理想也是要追求这两样东西。胡耀邦一生所做的努力，就是试图保留和兑现共产党的这个理想，把中国建立成一个富民、公正、民主、自由的社会。

和改革开放之初一样，今天的中国又走到了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需要有对历史的深刻洞察和对世界大势的准确把握。对胡耀邦的怀念和学习，应该建立在这样一种自觉上。

——B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