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7日星期三

蔡筱穎:雖連任實則挫敗的馬克宏

 / 思想坦克 2022 年 4 月 26 日

五年內失去近200萬張選票的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雖然勝利連任卻也是直接面對自己的失敗。

對疫情危機的有效管理、經濟復甦以及佔據整個政治光譜中心的政治技巧,使得馬克宏的連任不在意料之外,但他的政治資本卻比五年前更加有限,面臨著激進主義和不信任,反對者對他的厭惡也越來越深刻。

圖片來源:美聯社/達志影像


極右派擴張已是法國隱憂

五年任期內沒能減少極端主義或振興民主生活,所以勒彭(Marine Le Pen)可以憑藉近1330萬張選票,經歷自1958年第五共和成立以來最接近權力的時刻,如她落選發言,「今晚結果本身就代表了一個巨大的勝利」;所以近1670萬人決定選擇棄權票或空票,也達到1969年以來的新高峰,值得關注的是,最年輕的投票族群在第二輪投票中大量棄權,18─24歲的人是棄權冠軍。

極右派崛起標誌著馬克宏歷史性的失敗,五年前,馬克宏的勝利導致傳統左派社會黨和右派共和黨這兩個構建法國約一世紀政治舞台的政黨歷史性的垮台。也由於馬克宏革命成功,使得今天要反對他的選民無處可去,只得轉向極端。

只是,選舉結果一公布,從媒體到政黨都立即轉向立法選舉的競選活動,這個立即開始的動作,顯示了勒彭比2017年多出270萬張票的事實,已不值得一提,也無須痛定思痛,好像極右派在政治生活中已完全正常化,它不再是一個會震撼人心的主題了。

法國社會分裂已是實然

畢竟,今天勒彭在公共空間所表明、捍衛和提議的東西,與馬克宏最忠實的支持者毫不費力地考慮的東西,確實存在著真正的落差,這次選舉並非揭示,而是證實了法國社會的這種分裂,整個國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分裂:地域、代際和社會的分裂,階級之間分裂成「從上到下的法國」和「從下到上的法國」。

馬克宏意識到法國社會向兩個極端發展的嚴重趨勢,他在勝選後強調稱,不會延續之前的政策,而是要與大家一起發明新的治理國家的方法,他保證自己是所有法國人的總統,不會有任何人被遺棄在路邊。

雖然馬克宏在勝選感言上矢言,要讓未來五年變得更好,讓「未來的新時代將與過去的時代有所不同」,但他立即要面對的是充滿怨憤的民眾和尷尬的國會局勢,在6月份的議會選舉中,馬克宏必須努力維持前進黨在國民議會的多數黨地位,否則他將被迫實施「共治」。

現在的問題是法國人是否想要「共治」? 根據Opinionway的民意調查顯示,63%民眾希望馬克宏「在國會不佔多數,被迫共治」,35%則希望他能在議會「佔多數席次,能執行自己政策」,另外則有2%人未表達意見。

馬克宏要回歸「戴高樂主義」

在馬克宏確定連任後,歐洲聯盟執行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發推特表示祝賀,表示期待與法國繼續良好合作,「我們將共同推動法國和歐洲的發展」。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Charles Michel)也向他祝賀:「在這個動蕩的時代,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歐洲,和一個完全致力於建立一個更有主權和戰略意義的歐盟的法國。我們可以再依靠法國5年。」

過去的五年,馬克宏在對外戰略上一直企圖要回歸「戴高樂主義」,以獨立外交的傳統讓法國人重新樹立民族和大國的自尊和自豪,並強調歐洲一體的主權性質,提升對歐盟的認同和歸屬感。

他清楚知道法國實力並非如美國和中國的經濟強國,所以凸顯有法國特色的大國外交是法國可以提升其影響力至執牛耳地位的手段,2017年9月在索邦大學發表演說,馬克宏就首度闡述其「歐洲主權」和「戰略自主」等觀念和思想體系,主張歐洲在戰略上更為獨立,建立歐洲的防衛體系,而非一直依賴美國。不只歐盟,連在印太地區防衛事務上,馬克宏都強調,法國和歐盟既不是中國的附庸,也不完全與美國結盟。

馬克宏要發輝歐洲的影響力,在造勢活動他就表示:「誰比歐洲更適合干預美中的雙頭壟斷局面(duopoly)?」即使沒人相信歐洲能在地緣政治的層級縱橫於美中之間,因為「歐盟只是個經濟行動者,而不是真正的地緣政治行動者」。但是馬克宏過去的單打獨鬥,在疫情的刺激和俄烏戰爭發生後,越來越多的歐洲國家轉向到馬克宏對歐盟建設的這個設想框架。

儘管內政改革問題會是馬克宏的優先事項,但在新的任期中,對外政策領域亟待解決的是和俄羅斯的關係以及歐洲安全問題,雖然短期內必須依靠北約來應對俄羅斯的安全威脅,但是這更加強了馬克宏推動歐洲戰略自主的意願,認為歐洲安全秩序的問題還是必須由歐盟來處理與俄羅斯的關係,美國和北約的處理有可能火上加油。

而在處理俄烏問題上,也可能會影響到法中關係,縱使整體上的法中關係不會有變化,新政府也應該會儘量保持對中政策的連貫性,並更多地藉助歐盟的整體力量來和中國打交道。

馬克宏的對中立場受人質疑

不諱言是全球化信徒的馬克宏在與中國的外交上,馬克宏傾向推動法中雙邊關係,但是在政治制度和人權問題上,他又必須與歐盟的政策一致,尤其法國和德國都是歐盟的領頭羊,因此,發展出從歐盟到法國的指標方向:處理國際事務,中國是合作夥伴,商業貿易領域,中國是競爭者,政治體制分歧上,中國是對手。

所以,在敏感例如人權的議題上,馬克宏通過歐盟─中國的外交框架向中國表達更強硬立場,通常在處理涉中的敏感議題,也是小心謹慎的態度,但在投資和貿易等觸及實際經濟利益的問題上,馬克宏傾向於在法中的框架內實現利益最大化,終究,法中關係生變不符合法國的利益。不過,馬克宏受歐盟中國政策影響勢必多於馬克宏影響歐盟的中國政策,而這可能會影響法中關係,對經貿發展產生不良影響。

馬克宏以不變應萬變的對中政策,來實現利益最大化,就遭到學者指責。法國國際關係研究所(IFRI)亞洲政策研究員朱利安(Marc Julienne)指出,中國是21世紀法國與歐洲外交政策最大挑戰,法國必須意識到不能再以10、20年前的方式面對中國。他批評法國對中國政策不清楚,「世界各國都在因應中國共產黨中央總書記習近平政策改變而採取行動,但法國卻沒有任何調整的跡象」,過時且不夠嚴厲,落後歐盟其他成員國的對中政策,政策永遠關於北京的經濟與貿易,敏感議題總是檯面下處理,或是交由歐盟,他呼籲,若法國要充分扮演歐盟領導角色,就須清楚定調對中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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