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们纪念1968年法国群众运动,纪念这个运动在全世界范围的散播,纪念越战在这一年的转 折,等等。一种说法是,要摒弃68年遗产于法国(这是萨科奇的说法),一种说法是,此遗产造就的法国社会正面改革之成果,已经化为该社会的社会福利之一部 分,摒弃之,是不可能,也不客观的说法,甚至就是谬论。以上两种说法产生的提示是,一,是不是群众运动可以改变资本主义的体制内问题,并且对它实行解决之 道?二,如果没有这样的运动,是不是西方政治体制对于社会问题乃至各种思潮的诉求无以应对,其三权分立等等政治设计,根本无法解决国家面临的问题?三,产 生了群众运动以后,西方国家的国家建制,是加强了还是削弱了,是革命了,还是避免了革命?于是,接下来的问题,直接转到毛式文革提出的问题。其实,这个问 题和上述法国面临的问题有貌合神离之相。一,群众运动是不是可以改变社会主义极权体制?二,没有文革,毛式体制,是停留在什么阶段?是刘邓式不割资本主义 尾巴的有限极权,还是有限专制?毛的废黜刘邓,又回到什么体制?对于刘邓,他是进步,还是反动?刘邓本身的体制和后来的改革,应该如何估量?三,群众运动 是不是建设了三权分离和民主制衡机制?抑或一如有人所言,文革造就了毛式革命以监督和削弱官僚政权的大民主实验?这个实验,是败坏民主,还是提携之?这 样,我们在简单的对比中,也许会得到某种厘清和辨析。
法国或者西方的民主运动,含68年运动,其总体定性,是在体制内进行西方统治势力一向允许的自由主义运动,且提出西方价值观念一向以来倡导的人权和自由。 这个自由之道,在法国革命诉求之,而以相反的屠杀结束之以后,又经历了复辟时代的自由回归和宗教,法典和文化复辟,遂使得街头运动,让位给政府操作。这个 街头运动没有,也不可能取消政府行为和官方行为。但是,法国革命传统延续的街头运动,使得群众习惯于运用这个体制内武器来打击政府,要求改变,实现诉求。 我们说,这是自由主义和民主宪政最大化的人权表达——就是允许人们上街。这个表达,在反对政府体制和改进政府体制上,距离推翻之,革命之,只差半步。这个 半步主义,制定了68年运动的最后底线。
同理,文革底线,也是不能反对政权,尤其不能反对毛式统治,毛式思维。造反——是为毛在做打手——不造反,保皇,也是出于对于毛式体制的效忠——其间,二 者兼备,各取所需,各取其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所以出格和反动——反毛之动,最后都被镇压。这样,在中国和法国,人们面对两个政权体系,实际上,都 是进行改革改良式的群众运动,而不是要实行93年或者十月革命和中国革命。但是,事情的蹊跷是,东西方的学者学生们都不太知晓这一点。他们的危害在于,他 们在西方却试图套用东方模式,东方价值甚至毛思想,以打击西方政府,西方思潮。而在中国,却全然没有任何可能,采纳一星半点的西方政治思想。这也是西方大 度宽容的包容主义和自由主义所致。一方面,西方的人们,学生和教授,百般肯定毛思想,革命造反思想——另一方面,是毛以为,他打击和反对西方思想,不但正 确异常,而且是放置四海而正确的举措——萨特们,德理达们,傅科们,都在演绎"解放军占据巴黎"(见一部同名电影)的伟大行径,更不要说学生和工人们了。 这个误区一直以来延伸到戴高乐和密特朗。戴高乐在64年中国三年饥荒以后,在不做任何谴责中国人权的谈判后,建交毛政权。密特朗,则直接访问中国受到毛官 接见,随之而去的还有很多西方高官(甚至包括英国人罗素,法国人萨特)。
其间,诡秘的政治魔术究竟如何演绎呢?一句话,就是西方以为,可以用"东方学",用毛主义,用革命和无政府主义——就像他们宣示巴黎公社一样——来打击他 们的自由主义民主政府——他们以为,不可以在这个政治框架里解决政治和社会问题,而是应该在毛主义蛊惑和煽动下,占据街头,建立街垒,施行革命——他们的 这个毛主义见解是大错特错了。何以成错,就是他们以为,可以在毛主义思想里,找到攻击西方价值体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根据。他们的政客,一直以来就对毛趋之 若骛,十分崇拜,从戴高乐到蒙格玛利,从基辛格到希拉克 ……他们这些受到民主辖治的政客,只是在北京才享受到一若皇帝的待遇和享受。他们品尝北京烤鸭和参观故宫的时候,也许最为令其陶醉的,就是他们终于可以不 见民众监督和惶若进入君权之乐。在他们的传记和回忆录中,寡廉鲜耻地把个毛贼吹捧得一如神仙。而在革命诉求和造反意愿方面,他们试图迎合学生和市民对于中 国革命的曲解和无知,在巴黎制造了一轮红宝书运动和毛象运动。于是,本来是一种西方的自由和西方的革命,现在转换为一种大谬不然:西方之弊,只有用毛主 义,可以打击之,根除之。这是68年到处毛象,红旗蔽日之结果——这个结果和萨特对于格瓦拉的吹捧,对于毛的吹捧,连襟一体。他的自由论,涉及的他人就是 地狱,是不是要解放于毛主席呢?(接踵而来的后现代派对于西方价值的解构和非中心化,在另一个层面上,消解着西方中心主义带来的普世价值的定位——他们的 德理达在全力辩解马克思的时候,极力抨击美国的伊拉克战争。)诸如此类的毛式打击西方论,虽然日渐式微,却并非没有余绪,没有市场,没有造成今天的理论和 思维混淆和混乱。美国的左派,在对美国直接或者见解支持独裁政府上,谴责不遗余力,如,乔姆斯基,但是,这个家伙从来没有系统批判毛泽东及其罪行。他的观 点,也是东方学之一种,如,萨依德:他们的原则就是一句话:毛是对的,可以用他的文革,打击西方的所有弊端——而这个毛式打击论,却是迷惘世人的一剂毒 药。
我们说,西方民主,不是天堂建构,本身就是错误百出,不可完善如白璧无瑕——而中国极权,却是一无是处——用一无是处来医治半个西方病,这不是以毒医毒,毒上加毒的岂有此理之药方吗?
这个逻辑死了吗?没死。
或者说,没有彻底完蛋。
当法国的网民开始咒骂68年人的时候,他们的一拨官僚和美国和欧洲官僚中之一部分,开始吹捧"中国特色"——这个中国特色,究竟让人想起什么?就是想起毛 主义于六十年代。这是两个时代的错误之结合——其终极目的,就是要拆解普世价值论,加入一个中国论或者东方学。这个滑稽戏,始作佣于1968年。这个事 情,现在正以"第二次发生",降临世界。可悲的是,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一种非常虚伪的中国派。这些人享受着西方的精神和物质自由,受到民主宪政的呵护, 占据自由言论的优势,但是,他们偏偏要抬高中国社会的"进步性"和"转变性"。他们把一切中国罪过,都搪塞给一个转变。说是,这个东西不是极权,是专制, 是在转变,面包会有的……(见法国哲学家近来在法广的言论)。她不知道,事情刚好要反过来说,才对——中国,根本不是专制,而是极权。故此,68年中国正 确论,给西方社会和西方思潮,造成的毛主义影响,虽然不大,却未死光;他们在利益的诱惑下,还在振振有辞地为中国辩护,为极权辩护。我们说,这也是68年 "毛占据巴黎"以后产生的一种影响。这个影响还在继续混淆着法国和西方的世界观,使得他们以为,中国狮子不但非常勇猛,还有某种中国之美!他们道貌岸然地 解读着毛主义的所有美学——包括共党京奥之美。我们说,68年运动的真实和真意,也许是自由主义运动限制于西方自由的表现和表达,但是,其转向文革,支持 文革,支持毛,赞美"解放军占据巴黎",这样一种或隐或显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实在是人们在21世纪要彻底思辨和辨别的事实和真理;如果,人们不是像后现代 主义一样否认真理——说,那只是一种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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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议报》第354期 http://www.chinaeweek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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