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本文最终的三个推论：
1. 超越国家本位的全球化已经在结束过程中了（不意味着全球贸易终结）
2. 右翼在西方世界的兴起是中长期趋势
3. 川普或其他共和党竞选人在2020年胜选是大概率事件
笔者知道这些推论不讨喜，想想还是写出来留给大家验证吧。
当下美国主要政治派别的立场
单个政治精英，如果没有一群有相似立场的政客协助，是做不成任何事的。这样的一群政客构成一个派别，在政治活动中，通过相互妥协形成统一立场。这样来看，从政治派别着眼来分析政局，要比分析单个政治精英准确，也要比分析党派立场精确。
以下是美国主要政治派别在2018年9月的立场。
1. 民主党新自由派（媒体有时也称他们为民主党自由派、民主党中间派、民主党温和派、进步新自由派，或者不精确地称他们为民主党建制派）
此政治派别起源于反对罗斯福新政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构想，但更近的渊源是克林顿时代的"第三条道路"。奥巴马和希拉里做了进步主义修正后形成现在的立场，它已经和以前的新自由主义有很大不同了。
随着左翼进步民粹运动的兴起，新自由派在民主党选民中的支持率显著下降。为此，新自由派也在继续向左调整立场。随着新自由主义越来越不受欢迎，有的新自由主义精英在糅合了部分进步派立场后自称进步派，有的转而开始支持进步派或进步民粹派中偏右的力量，期望以此团结民主党。
此派立场无法在2020大选胜出，之所以还列在这里，一是这些立场参与造就了川普任职前的世界格局，二是民主党议员中偏向新自由主义思想的人很多（比例在变化中），导致无论民主党中无论谁胜出，政策上都会受此派影响。
综合福利政策：提倡更深入的福利政策。其政策出发点是把福利政策作为从上到下的体恤弱势群体和再分配的"方法"，而非从下到上的要求提升收入或追求平等的"目的"
贫富差距：主张自由经济政策，支持适度的均贫富政策
税收：增税，包括支持增加富人税、企业税、离开税等；反对对企业和个人减税
政府规模：支持较大政府和较多管制
基建：为选票和促进经济不太情愿地支持适度放开基建
移民政策：支持宽松的移民政策
平权政策：支持深入的平权
接收难民态度：支持
气候变化和新能源：倡导（出发点更多地是战略目的）
对外贸易：倡导全球化；提倡在中国之外另开辟新的全球经济圈；在2016大选后为争取选票对贸易态度变得严苛，且比执政派别激进，又对中国最严苛
价值观和文化：提倡普世价值，多元文化，不支持民族主义，倡导美国价值观的全球化
国家主义：反对（深层原因是国家主义和全球化政策相悖，现实原因是争取选票）
对川普态度：通过反对川普增加凝聚力
对盟友态度：积极团结盟友；为拉拢盟友，可以暂时损失自身利益
对北约扩张和对俄罗斯态度：支持北约扩张，要求俄罗斯接受北约扩张趋势，强烈反对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
对中国态度：2016大选前视中国为合作中的主要博弈对象，大选后态度急剧恶化
对中东态度：中东再平衡政策，包括缓和伊朗关系，支援库尔德人等
国防预算：增加预算（强化远东军事部署，减少中东军事行动）
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态度：美国需要主动领导世界。但鉴于美国经济实力衰退，希望暂时退后，通过撬动盟友合作继续发挥美国的领导作用。
禁枪、堕胎等议题：持民主党立场
2. 民主党进步民粹派（媒体也不准确地称他们为民主党进步派、民主党左翼）
其代表是桑德斯及所有持进步主义混合部分左翼民粹思想的民主党精英。Ocasio-Cortez是此派中左翼民粹力量象征之一，伊丽莎白沃伦是此派中进步力量代表之一。
民主党进步派在近年来的反对经济和政治寡头化的呼声中不断壮大，其思想吸引了要求全面福利、劫富济贫、生活工资、解散移民局的左翼民粹力量加入。在此派中，真正的进步派在右侧，左翼民粹在左侧。作为民主党内妥协的力量，进步民粹派的支持率在一直攀升。进步派和左翼民粹派的组合并不稳定，因此立场也在摇摆中。
左翼民粹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在奥巴马时期被宣布为非法后，左翼民粹一直受到压制，现在借反川普和民主党拉票的机会登上大舞台后发展迅速，拽着进步派向左倾斜。左翼民粹的要求让民主党有点儿难以忍受，但为了选票又不得不响应他们的诉求。他们成为了民主党既想利用，又不敢放纵的一股力量。国会内的民主党议员在不得不接纳更多进步派的同时，也在竭力排斥左翼民粹进入国会，以争取把左翼民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选票力量内。
现在来看，民主党内部的左（左翼民粹）、中（进步主义）、右（新自由主义）如果说通过局部联合在各选区抢夺中期选举席位还有些可能，但很难在2020年大选时统一到一起。
下面列出的进步民粹派的立场（尤其是对外政策）就是为了取悦民主党左中右各派的思想大杂烩。如果此派能入主白宫，对外政策肯定会有大的调整，现在的和平主义加上孤立主义的立场不可能兑现。这些对外政策不可能在白宫内得到支持，也更不可能在即使是民主党掌控的国会通过。估计最终除贸易政策会部分保留现在的立场外（涉及选票），其它对外政策将向民主党新自由派立场靠拢。
综合福利政策：提倡"更全面彻底的"福利政策。其出发点和新自由派有本质不同，左翼民粹认为福利政策是从下到上的要求提升收入或追求平等的"目的"，进步主义的观点在两者之间但偏向左翼民粹
贫富差距：倡导积极地缩小贫富差距，尤其要约束大企业
税收：比新自由派更积极地支持增加富人税、企业税等；反对对企业和个人减税
政府规模：比新自由派更积极地支持大政府和更多管制
基建：支持放开基建
移民政策：支持非常宽松的移民政策（左翼民粹要求解散移民局）
平权政策：支持非常深入的平权
接收难民态度：支持
气候变化和新能源：支持（多数人的出发点偏向于纯粹的环保主义）
对外贸易：反对全球化；要求修改或退出所有对美国不利的贸易协议和政策（包括TPP)，但对盟友贸易国可以有很大让步
价值观和文化：提倡普世价值，多元文化，不支持民族主义，提倡和平主义，不主动要求美国价值观的全球化
国家主义：反对。认为国家主义的背后是白人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
对川普态度：通过反对川普增加凝聚力，但部分左翼民粹选民态度不坚定
对盟友态度：团结盟友，但不愿损失自身利益；和新自由派相比，更愿意以和平主义和美国价值观来区分盟友和非盟友
对北约扩张和对俄罗斯态度：反对北约扩张，表面对俄罗斯强硬，内心希望和俄罗斯缓和关系（部分源自和平主义）
对中国态度：视中国为主要博弈对象，希望达成永久的公平贸易协定
对中东态度：支持缓和伊朗关系（出发点是和平主义）；疏远以色列和沙特（出发点还是和平主义）
国防预算：减少国防预算补贴国内福利支出，用外交政策替代军事干预和军事援助；该派中的部分进步力量有不同立场
对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无主动领导全球事务的意愿；有孤立主义倾向
禁枪、堕胎等议题：持民主党立场
3. 右翼民粹保守派
此派最近的起源是茶党运动，川普、彭斯、德敏特是此派别的典型代表。班农是此派中的右翼民粹力量代表。川普的出现很好地结合了右翼民粹力量和共和党传统保守派，基本上吸收了除共和党新保守派外的所有共和党力量。
如果说左翼民粹近似于共产主义草根运动的话，右翼民粹更近似于资本主义的草根和小中产运动。左翼民粹对福利、劫富济贫、多元文化和宽松移民有很强的偏好，右翼民粹则要求工作机会、传统价值观和国家主义。两种民粹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即容易推动政府走极端。从财政平衡角度，右翼民粹的要求相对容易满足，而左翼民粹的要求会不断加重财政失衡。
顺便说一下，共和党新保守派（小布什是代表之一）在茶党兴起后迅速衰落，并在川普出现后分化。因新保守派部分思想和民主党新自由派接近，有小部分人转向支持民主党。
综合福利政策：不支持大规模的福利政策，只提供基本的福利保障（为稳定选票，近来对福利政策有稍微放松的可能）
贫富差距：主张自由经济政策，反对均贫富政策
税收：对企业和个人减税
政府规模：精简政府和减少管制
基建：放开基建
移民政策：严控移民政策，打击非法移民
平权政策：反对过度的平权政策
接收难民态度：基本反对
气候变化和新能源：反对（出发点是因其和现阶段的重振传统产业和促使企业回流政策相悖）
对外贸易：反对新自由派和新保守派倡导的全球化，提倡以国家为本位的面向全球的双边贸易；要求修改或退出所有对美国不利的贸易协议和政策；反对TPP
价值观和文化：提倡美国传统文化和传统价值观，不要求向其它国家推行美国价值观
国家主义：推崇
对川普态度：右翼民粹视川普为领导人，共和党建制层视川普为最佳合作对象，但普遍认为他应改善形象
对盟友态度：在美国优先的前提下团结盟友，认为盟友应该有适当付出
对北约扩张和对俄罗斯态度：反对北约扩张，希望和俄罗斯和解（鉴于党内和国内的反对力量太大，这种政策暂时难以兑现）
对中国态度：视中国为"主要"博弈对象，迫切需要解决两极化趋势
对中东态度：重新团结以色列和沙特，希望能解除伊朗对美国的潜在威胁；希望在土耳其和库尔德人之间取得平衡
国防预算：增加预算（强化远东军事部署，减少中东军事介入，但不排除对伊朗问题的军事介入）
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态度：无主动领导全球事务的意愿；但希望恢复美国的全球霸权和保持威慑力，以此保障美国在国家本位下的全球利益和安全
禁枪、堕胎等议题：持共和党立场
美国在全球化下的困境
从克林顿时代起，由于适逢苏联解体、日美贸易争端逐渐平息、新经济等历史机遇，走"第三条道路"的民主党新自由派萌生了顺应全球资本扩张要求和历史潮流，以全球化方式追求更大的利益，创建全球资本主义的构想，并成功地在当时的背景下推广开来。
全球化政策逐渐成为近年来民主党政策的核心（也得到了小布什新保守主义政府支持），民主党的移民政策、平权政策、福利政策、军事部署、对外政策等都在围绕其全球化政策展开。
全球化从推广之初就有反对声音。这些异见在1999年西雅图反全球化示威中达到巅峰并得到世界关注。接下来的反恐战争转移了人们的视线，使其热度下降。但它的现实负面影响却一直在积累，直到通过民粹运动的形式爆发出来。
全球化过程中美国困境的具体表现是：
美国中低端实体产业链规模化外移，造成持续的经常项目逆差和实体经济衰退。继而，需要扩大福利支出弥补底层收入。为维持全球化，还需要保持军事霸权以维护系统安全。政府负债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失控式地增长。
在国内政治上，一方面全球化政策在自我强化（资本的市场扩张需要、自然资源产业追求高利润的要求、政治惯性、高科技行业人口持续增加带来的选票、购买力下降的底层需要低价外国商品、知识精英理想化的热情等，都要求持续深入全球化政策）；另一方面，美国的传统产业从业者、中小企业主、国家主义者、民族主义者、传统价值观秉持者、基督教群体等，在全球化进程中的怨念不断加深，反对全球化和反对其衍生现象的呼声越来越强。国内政治在极端化中走向分裂。
在文化和价值观上，持续增加的外来移民、难以融合的多元文化、少数族裔的平权浪潮、多种价值观间的冲突等，在增大内部矛盾的同时，也在减少国家认同感。
全球化下中国的崛起，以及主要工业制造国脱离亚洲模式的努力，都切实地减小了美国的影响力。
全球化下涌现的这些问题削弱了美国在美元、经济、军事、外交等方面自苏联解体以来的绝对优势。
奥巴马一面在演讲中声称美国仍然很强大为其选民打气，一面在其任职期间就已提出"从后面领导世界leading from behind"、"在本国建设家园nation building at home"、"要现实一些（即要认识到美国不能顾及所有国际事务）being realistic"等战略部署暂时后撤的口号。希拉里2010年在北约的演讲更是显出美国新自由派在领导世界的问题上越来越有心无力。
继续推进全球化，和维持美国霸权及单极化世界之间，已经出现矛盾。
各政治派别的对外经济政策
奥巴马任职后期，尤其在展开再平衡政策遇到困难后，即已经认识到经济实力是阻碍美国恢复霸权和制约两极化趋势的关键。从那时起，民主党即已经开始把对外政策的重心转向经济问题。而对外经济问题的核心又是贸易逆差问题，尤其是对中国的贸易逆差问题，其它政策都将围绕对外贸易政策调整。在今后较长的一段时间内，除非有其它能威胁到美国重大事件发生，否则无论哪个派别当政，都很难改变这一点。换句话说，除非有危及美国核心利益的其它因素出现需要急迫应对，美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对外政策的目标是恢复贸易平衡，在这一点上不同政治派别的区别只在于实现路线上。
1. 民主党新自由派的对外经济政策
2016年时新自由派希望推行的对外经济政策包括：
- 继续推进全球化（即美国保留优势产业，其它产业分布在他国）
- 用减排协议限制高排放工业的发展（多在其它国家），同时凭借美国的新能源优势和碳税全球化促使美元回流
- 建设排除中国和部分隔离欧盟的新经济圈
- 渐进式地反倾销和反补贴措施
这些政策本身无法解决美国的贸易逆差（意味着未来还会有其它针对性的政策），原因是：
第一，即使新能源战略成功，新能源和碳税带来的国际收入仍不足以弥补美国在购买必需品上的国际支出，甚至有可能扩大逆差。这是因为他国生产的必需品会转嫁减排/碳税成本，而转嫁成本时总要留些冗余量。另外，在新自由派还要对富人/企业增税和提高福利的前景下，新能源战略给美国企业降低的相对比较成本不会有大用处。还有，中国是中低端工业出口国中新能源发展最快的国家，新能源战略有可能会促使耗能企业向中国迁移。
第二，通过新经济圈的供应国替换中国，只能起到部分遏制中国经济发展的作用，既起不到日美贸易战的效果，也不能从根本上纠正美国的贸易逆差。
第三，反倾销和反补贴措施确实有助于减少贸易逆差。但是打着全球化大旗的新自由派不可能大面积使用此措施，只能用它来安抚国内制造业的情绪罢了。
对中国而言，新自由派政策在短期内需要中国在减排和碳税等方面合作，同时中国在顺差背景下有采购能力和采购意愿，在这段时间里合作将和摩擦并存。
长期来看，无论从全球利益还是安全角度，新自由派都无法接受世界两极化。新自由派领导的美国及其盟友从新经济圈中的进口将慢慢替代从中国的进口，大概率会逐渐形成以美国为核心和以中国为核心的两大经济圈的对峙。这也和民主党新自由派的实际部署相符（TPP、要求北约涉入世界事务、鼓励北约东扩、亚太再平衡、中东再平衡/伊朗核协议等）。
对民主党来说，这种部署的优点是阻力小，它通过把资本利益和盟国利益都导入新经济圈，以形成合围中国的新联盟（那时美国必定会缓和俄罗斯关系）。对中国来说，利处在于有充足的时间完成经济圈建设和摆脱亚洲模式。
不过，一个持纯粹新自由派立场的竞选人是不可能在2020年获得总统职位的。希拉里在2016年竞选时就已被迫多次口头承诺退出TPP，在这几年民粹力量的发展下，民主党多数选民要排斥的已经远不止TPP了。这样来看，如果新自由派能通过借壳上市的方式在2020年入主白宫，不能排除其放弃对中国的经济合围策略，转而修改并继承川普的策略。
2. 民主党进步民粹派的对外经济政策
- 停止全球化和自由贸易政策，代之以双边贸易谈判
- 反对建设新经济圈（但出发点仅是担心新经济圈会加重美国逆差和工作外流）
- 要求修改所有对美国不利的贸易协定/政策以彻底解决工作外流和工资增长停滞问题，但对盟友贸易国会有很大让步
- 要和中国达成永久的公平贸易协议
- 支持以关税政策和反倾销/反补贴措施促使他国在贸易上让步
- 基于环保主义的出发点支持减排协议、碳税和更大力度地发展新能源，但是否认同减排/碳税和新能源在经济上的战略意义还不得而知
这些政策看似和川普的政策相仿，但却有本质的不同。一是选民基础没有共同价值观支撑而只有价值（进步派和左翼民粹既厌恶霸权主义也排斥国家主义），二是贸易谈判将主要针对中俄韩越等国（尤其是中国），三是没有针对企业回流的配套措施，四是鸽派力量想达成鹰派目标。
一个在资本家和国家主义者两头不讨好的政治派别，要用鸽派方式推行伤及更多利益群体的政策，恐怕最终会被所有人抛弃。总的来说，这些对外政策受挫的可能极大，或者像奥巴马一样执政后即改变政策。
另外，满足进步民粹派的福利要求需要巨额财政预算。在美国严重的财政失衡已经威胁到美元地位的情况下，此派执政后的全面福利政策恐怕无法在国会通过，估计会代之以大幅缩水的方案。即使这样，也会加重财政失衡。"我们的美元，你们的问题"。进步民粹派会怎么解决加重的财政失衡问题呢？此时不满意的左翼民粹会怎么做？
左翼民粹最近抬出了现代货币理论(Modern Monetary Theory)，认为美国政府赤字可以无上限地涨下去而没有负面影响。现在左翼民粹真的是认真地在用此种理论为其全面福利诉求背书。如果这种理论真要在美国付诸实践，那真的要做最坏的准备了。
3. 右翼民粹保守派的对外经济政策
川普政府当前的政策已经众所周知了，但又好像不是特别清楚（没有稳定的政策路线）。这里提出三个推测来尝试理解和预测川普的政策。
第一个推测，即川普（右翼民粹保守主义）的根本立场是：美国的国家本位和传统价值观复兴(MAGA)。川普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的渴望和责任感远远超过了他的其它追求。
第二个推测是，"美国主导下的多极世界"似乎是川普政府可接受的选择(这并不意味着川普不想恢复单极世界)。这个推测也可以有效地解释川普的对外政策和言论（例如川普看似荒唐的举动在倒逼欧盟军事化）。"美国主导下的多极世界"是指促使地区力量发展并达到相互制约，同时通过维持美国的军事、经济和外交霸权和震慑力来主导全球秩序。这和其要建立的双边贸易体系也可以吻合。如果这种推测成立，和新自由派的"从后面领导世界"及衍生出的合围策略相比，对中国有不同的利弊。
第三个推测，即川普政府没有对外政策路线。 这意味着，只要对美国有利，川普政府可以随时完全扭转对外政策方向（内政方向不会变）。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确实可能在战略调整期出现。比如说，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迅速加入TPP。
假设这些推测都正确的话（或者至少第三个推测正确），从长远看，中国和川普/共和党政策的合作空间比民主党要多。从区域合作到战略合作都并非不可能。如果真能破局，右翼民粹保守派的执政倒是给中国提供了短痛置换长痛的可能。
当前美国和其盟友间的关系复杂化，整个世界也陷入乱局，这是挑战也是机会。这个混乱时期应该不会很长。现在看，达成妥协很难，谈合作更难，但并非不可能。
4. 如果美国出现政治僵局
如果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大幅败北，美国会陷入2年（更可能4年）的政治僵局。
如果穆勒没有找到确凿通俄证据，弹劾川普（需要众议院多数票和参议院2/3多数票）不可能成功，引起的政治反弹对民主党更不利。估计民主党不到没有办法不会出此昏招。
政局上的僵持不下，极易出现内部问题外部化，外部问题中国化。换句话说，内政是选票和政治理想的焦点，两党都不会让步，最容易妥协的就是贸易问题。这种妥协很可能表现在放弃为难其它顺差国，而单挑中国。
虽然可以用政府间谅解备忘录的形式避开国会的纠缠，但恐怕中国的谈判环境要差一些。
变化中的美国和西方世界
1. 全球化的终结不意味着全球贸易的终结
美国的政局变化佐证了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的衰落，以及右翼民粹保守势力和左翼进步民粹势力的全面崛起。
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盘据西方政治舞台几十年，两种亦敌亦友的偏中间政治力量共同推动了全球化的发展，并构造了现在的世界格局。美国全球化的发展过程也是民粹势力（尤其是右翼民粹）、共和党传统保守势力和民主党进步势力的共同成长过程。几十年中积累的问题和情绪，促成了对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的摒弃，即政治出现明显的两极分化趋势。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右翼民粹保守势力和左翼进步民粹势力将作为主要的对立政治力量在西方世界舞台活跃数年。在那之后，或许是脱去民粹力量后的传统保守势力和进步势力的竞技场。
我们现在亲眼所见的全球化的退潮不是一个阶段性事件，而是在美国政治新趋势下的长期变化。无论曾在全球化下获益的你我的喜恶，全球化已经在结束中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全球贸易/资本流动的终结，而是全球范围的经济国家本位和文化民族本位的回归。贸易战及川普是这种深层变化的表现而非原因。任何政治意外变化只能延缓这种趋势，而不能改变它。成长在全球化繁荣中的知识阶层和资本精英们尤其要做好准备，尽快适应这种变化。
2. 右翼趋势还是左翼趋势
美国本次民粹潮流成型之初在左右之间摇摆的同时也一直在分化。从川普参与竞选开始，民粹运动已经清晰地分为左右两派。
从中长期趋势看，右翼民粹将超越左翼民粹。这是因为：
第一，以奥巴马政策为起点的政治两极分化趋势下，右翼民粹有较大的政治腾挪空间；而左翼民粹只能在奥巴马的政策上再向左调整
第二，右翼民粹和共和党建制层立场有很多的共同点，在川普的协调下结合的很好；左翼民粹和民主党建制层立场除在反川普外，分歧很多
第三，在美国的政治环境下，左翼民粹的发展空间狭小，有自限性
第四，左翼民粹已经引起了资本阶层的反感和恐惧，也受到了民主党建制层的限制
第五，在严重财政失衡下，左翼民粹的福利要求根本无法满足。满足即使大幅缩水的方案也很困难
第六，共和党得到最高法院的多数席位是大概率事件
那么，在矫枉过正的趋势下，美国右翼（不仅指右翼民粹）兴起可能是未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现象。这种趋势也正在欧洲上演。在这种趋势下，西方世界将有很大变化，这种变化将涉及从国家到个人的各个层面。
另外，在此趋势下，如果没有找到确凿的通俄证据，川普稳固的选民基本盘在未来两年还有可能扩大。这样看来，如无意外他在2020年连任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有意外，其他共和党竞选人也很有可能胜出。
3. 后记
本文关于西方右翼趋势化和美国全球化终结的判断可能会招致情绪化的反对或不屑。这也是笔者写此文的目的，即看到了国内外知识阶层仍沉浸在既往的幻象里，期待着下一波美国全球化浪潮的到来。可是它不会再来了！
在文化的民族本位化过程中，未来的美国文化将只是"美国的"文化。本国文化将成为各国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它的复兴有待本国知识阶层的努力。
（作者山思授权"陆家嘴分析员"公众号以原创形式发表）
——陆家嘴分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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