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森 |
06 - 04 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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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八九「六四」後連續10年,我的「六四」都沒有在維園度過。不去維園,是因為我從來都不喜歡硬生生的程序和儀式,那時候我常問自己:為何一定要到維園接受支聯會那一套十年如一日行禮如儀的集體儀式?為什麼「六四」悼念一定要由支聯會壟斷「獨家播映權」?為什麼不能由我自己選擇如何悼念?那10年的「六四」,都留在家,在心裏點起燭光,回想「六四」的驚心動魄,遙祭冤死的亡靈,思索香港和中國的茫茫前路。
回看起來,原來10多年前,我的想法與今天一些人的主張竟然驚人地相似,但卻有本質上的不同。他們告別「六四」燭光晚會,呼籲港人不要去維園,反對「愛國愛民」的口號,只是一個藉口,最終的目的,是要告別「六四」,因為「六四」是中國人的事,與香港人無關。說得清楚一點:是藉告別「六四」來「告別」中國。
10年後的「六四」,我終於去了維園,我同樣無法投入與我心情格格不入的程序和集體儀式,但我對維園燭光晚會的意義,卻有更深一層的體會。我舉着燭光,百感交集:為何追名逐利現實見稱的香港人,萬千燭光會風雨不改堅持不懈?是因為燭光對良知的呼喚?是因為燭光照亮血腥的真相?燭光的記憶可以對抗遺忘?用燭光聲討當權者的罪行?還是「六四」今天還未結束,大大小小的「六四」慘案每天仍在發生?
燭光如海 是一種反抗
燭光如海,是一種反抗,獨裁者織起密不透風鎮壓之網,禁絕全國對慘案的哀思,就只有南方這麼的一個小島,用燭光向反人類的屠殺者說不,喊出人民不會忘記!更重要的是,對六四的遺屬,對冒險犯難的維權人士,對身陷囹圄的異見者,對繼續受到當局長期軟禁監視的家人,如海的燭光向他們大聲喊說,你們並不孤單,遠方這個小島的同胞,並沒有遺忘你們,儘管沒有什麼實質的支援,卻是使他們繼續堅持下去的精神動力。香港是自由社會,你當然可以不同方式在不同地方悼念,但當燭光散佈無法集中,人數大幅減少,力量萎縮,最後偷笑者是誰,大家心中有數。
城邦本土派說,香港人悼念六四,維園年年燭光,是因為港人當年支持學生押錯寶,要借悼念贖罪。這可能只是他們的夫子自道,又或幻想出來的虛假現實,這種指控,是對全體香港人的侮辱。
整個城邦本土派的核心理論,都只是一場虛幻的想像:「中國的毒奶粉和中國的人權民主自由,都只應由中國人負責,與香港人無關。香港人要告別中國,只需管好自己的事,不要搞中國,就可以避免中國來搞你。」這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你「告別」中國,但中國不會跟你告別,河水早已氾濫,獨裁者的魔掌早已伸來香港,如何自我退縮,香港也不能獨善其身。
無論用什麼口號,都與我無關,悼念不是為了支聯會。六四夜,我一定在維園。
——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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