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王雪梅将骷髅搁到自己的办公室 |
在中国這個一党专制的不正常社會,專業人才王雪梅想工作而不可得,專業人才王立軍則賣身為奴、為虎作倀以謀求高位。
九月二十九日,北京同時宣佈兩條重大新聞,即十八大確切召開時間和對薄熙來的黨政紀處分。加上此前已審結薄谷開來、王立軍兩案,中共要為十八大清理障礙而迅速了結薄熙來,意圖明顯。薄案不是普通的黨紀和刑事案件,關係到最高權力的爭奪,故不容許社會有質疑之聲。然而悠悠之口怎能隨心所欲的堵,近日一篇署名“王雪梅”的網路文章從法醫學角度質疑尼爾·伍德(Neil Heywood,亦作海伍德)死因,由於作者身份特殊,一時間更是引起海內外極大關注。
誰也不能被黑打
《尼爾·伍德真是死於氰化物中毒嗎?》一文認為官方結論缺乏事實與科學依據,“我對涉及尼爾海伍德死亡事件的偵查、起訴、審判活動最終所認定的事實與結果深表遺憾”。作者稱,死於氰化物毒殺的屍體,其尸斑和血液必然會呈現明顯異常的鮮紅色,而庭審并未提供海伍德出現相應中毒癥狀的證據。王雪梅表示她無意質疑薄谷開來具有殺人的動機、預謀和行為,但對海伍德真正死因有所懷疑。她在此文後半部份認為谷開來精神狀態不佳,這種情況下可能受到他人影響與操縱,推測海伍德被杀或許另有其人。
許多網友欽佩這位有著“最高人民檢察院技術中心副主任”身份的王雪梅法醫敢於說話的勇氣。某些挺薄人士大受鼓舞,有人興奮地說,“王雪梅和王錚(註:一位北京高校教師,薄熙來倒臺後曾公開聲援)是中國的巾幗英雄,對之胡溫不寒而慄”。 這恐怕是會錯了意,表錯了情。另有些人則猜測她有意袒護某些涉案人員。對此,王雪梅強調自己與涉案人員均不相識,發表看法是因“我看到了就不能不說”。
公共事件誰都有權發聲,何況薄案疑雲密佈,信息披露極其不充分,無人質疑是不正常的。如此舉世矚目的案件,所謂公開審理徒有其名,旁聽者都是刻意安排的人,獨立媒體和普通大眾一席難求。從新華社的壟斷報導得知,“安徽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尹春麗”、“安徽省政協委員王秀琴”之流參加了旁聽。但他們唯一功能就是充當喊“讃”的龍套,沒有任何獨立的觀察和評價。案件處理神秘化、不透明,判決的公正性無從談起。薄熙來、王立軍等人一手遮天時,也是用這種手法對待他人,昔日黑打別人,現在自己被黑打,真夠諷刺的。但是,任何人都不應該被黑打。
專業高於政治,人性消毒黨性
從法醫學角度看海伍德的死因,這篇文章的推理和結論是否可靠,筆者沒有置喙資格。但這位王雪梅法醫本身卻值得關注。她1956年生於西安,1986年進入最高檢從事法醫工作至今,是中國大陸第一位法醫學碩士,也是最高檢首位專職法醫。她性格張揚,工作認真,自稱“叛逆、反骨、抗上”,有“真理面前不讓吾師”的氣概,因為專業問題和學界前輩爭論,和檢察院領導爭論,甚至叫板最高檢的檢察長,“用生命做賭注,和曹建明的烏紗帽賭一把”。 由於忤逆上峰,她近十年來被束之高閣,實際剝奪工作權利,近年更被某些領導宣稱是精神病。她廣泛關注諸如黃靜案、北海案等案件,以個人身份發表專業意見,得到很多人的尊重,有人稱之為“女福爾摩斯”、“當代宋慈”、“女神探”。
王雪梅出身紅色家庭,很早就加入共產黨,但難得的是其人性沒有被侵蝕掉。究其原因,我認為這與她對專業的忠誠以及人性的豐滿相關。共產黨要求專業人才為“政治”服務,做馴服工具,同時摧毀個人信仰,希望人們只膜拜金錢、權勢等所謂現世的好東西。王雪梅則异於是。她曾說自己不可能以身殉情,但可以以身殉職,要與亡靈對話,為亡靈盡忠,破解死亡密碼,替天行道。她有宗教意義上的信仰,聲稱“我們生生死死世世代代都是大自然的孩子,我們誓死要做真善忍自然法則最忠誠的執行者”,并成立了名曰“自然之子”的私人修行工作室。她浪漫活潑,愛唱愛跳,寫小說和科普文章不輟,愛美愛打扮,五十多歲的人神采奕奕。如此種種,都不像是共產黨官僚所當爲,然而正是這種赤子之心使她成為一個異數。
體制之惡不能解脫個人的責任
相比王雪梅,王立軍是大家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是此人曾以“打黑英雄”之名出盡了風頭,而今年的大戲更是家喻戶曉。說陌生,他和幾乎所有中共官員一樣,在位時“偉光正”,倒臺後臭狗屎,公眾面前永遠欠缺真實形象。瞭解王法醫,她發表在網上的幾百篇有聲有色的文章是第一手資料。而搜遍網路,王前副市長的真實心路仍如霧裡看花。但有一點似可斷定:王氏從警三十餘年,其名聲固然主要是政治宣傳所致,但剝去這一層,應該是有一些刑偵專業才幹的。至少對薄熙來的拼死一搏,顯示此人并不是酒囊飯袋。王立軍是怎樣毀掉的?有人指出,“沒有原則的上進心,沒有制約的權力,不跳出中共的絞肉機,誰都會成為犧牲品”。在正常社會,如果一個人想做公安部長,這有什麽僭越的?而在這個不正常的社會,專業人才王雪梅想工作而不可得,專業人才王立軍則賣身為奴、為虎作倀以謀求高位。
王雪梅證明了一個人堅持理想和信仰,即使在邪惡體制下也能有所為、有所不為。人們通常說,壞的體制把好人變成壞人,把壞人變成惡魔。但這不等於可以用“體制之惡”開脫個人的一切責任。個人還是具有一定自主性的,這是人的尊嚴之所在,是人能承擔責任的基礎。王雪梅不是通常意義的民主、維權人士,但做的事對社會有益。她符合許志永提倡的“新公民”概念。秉持良心,在各自的崗位上恪盡職守,這就是公民精神,就是對專制希望塑造的奴才人格的抵抗。
但僅僅堅持專業也是有局限性的。看王雪梅法醫的相關資料,在欽佩她的才能的同時,越發痛恨中共屢屢犯下的毀屍滅跡惡行,其惡性不亞於殺人本身。專制不僅是自由的敵人,也是科學的敵人。王雪梅法醫認為“與亡靈對話”,“屍體是不會說謊的”,但如果屍體本身被搶被毀呢?從根本上說,一個有真相可言的正常社會是最為重要的。這需要人們在忠誠於本職的同時,再向前走一步,自覺地有所為。
――原载《动向》杂志2012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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