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6日星期四

蘇暁康:滿洲黨與垃圾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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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中港台三地,當下彷彿併入同一個軌道:垃圾時間。中國習體制已焦頭爛額,內外交困,「換習」、「換人換制」亦延燒多次,仍不換人,乃是無人可換,只有讓習繼續頂缸,雖然中國人恨透了這個小學生,於是只好進入垃圾時間;香港则仿佛是沉淪的「蘋果落地聲」,玉石俱焚也開始了,港岛淪陷,註定了全中國遲早要淪陷,而中國淪陷,便意味著這個兇暴制度將從併吞台灣、蠶食東亞開始,咄咄逼人「走向太平洋」,再下一步就是黥吞全世界;台海戰爭,其實已經開打,一場「不對稱戰力」的戰爭(中台之戰),廣而言之「太平洋戰爭」,美国則建構「島鏈戰略」阻嚇中國犯台意圖,令之休兵,然而憲政制度定期改選總統,亦令其戰略調整,候任總統未必執行此戰略了;而台灣內部分裂愈演愈烈,海上「香腸」越切越近,岛内三色拉鋸亦成垃圾時間。究三地總根源,實乃中國还在清朝,而北京有一個「滿洲黨」,此要害,早由中國人文第一人余英時點明。

余先生常說"對中國這個民族失望"。

從普大退休的這位講座教授,後來自願給自由亞洲電台做"特約評論員"。2011年秋某日,余先生打電話來問,紐約時報稱香港歌劇《中山逸仙》在北京的演出突然叫停是何故,我查網上說中共忌諱紀念"辛亥百年"有影射之嫌,急速降溫,於是找了有關信息傳真過去,他要準備在自由亞洲電台的節目講講,接連打了三次電話找不到我,我出去采購了。




晚上陳淑平來電話才講出原委,原來余先生日前與北京《經濟觀察報》記者馬國川訪談《回首辛亥革命》,是近來他極精彩的談話,國內封殺,卻被董橋欣賞而刊登於《蘋果日報》。我這才找來閱讀,果然把所謂"晚清變革"、"辛亥意義"捋得一清二楚。近十幾年,"反'反傳統'"漸成主流話語,進而對"辛亥推翻皇權"作負面詮釋、否定孫中山已成時髦,一個替代的說辭,即"西太後亦做了改革"堂而皇之成立,卻是欲為中共今日"不改革"辯護。哪知"批判激進主義"的大師,率先肯定"辛亥"、否定"晚清變革"、極言"滿洲黨"不肯改制才誘发革命,進而肯定革命並非"暴力",甚至"軍閥割據"才有多元空間而生出"五四",比比皆歷史洞見,非"大師"不敢言也。由此便也印證"所有歷史皆當今史",不從當下出发說歷史則無異於空談妄說。余英時滿腹經綸,把玩古今於談笑之間,卻不沾一絲迂腐或高深,當今一人而已,學問可以安身立命的境界,大抵如此。

「滿洲黨話語」的內涵極大,則「垃圾時間」可延伸的長度與廣度無可限量,比如这滿洲黨四九上台後,五零肅反、五二援朝,接下來大躍進、高徵購、公社化、四清、文革,一路折騰,可說都是垃圾時間,沒幹任何正經事,此皆「國家敘述」,若以私人敘事論,我不幸恰好與「共和國」同齡,所以一睜開眼,生命就進入垃圾時間了,也沒受過什麼教育,倒也沒「上山下鄉」,决不敢说啥「岁月甘泉」;「改革」一来不垃圾了,却只有十年,狂欢栽进血泊,我被追杀出中国,总算也走出垃圾时间。

2000年底我有一則日記寫道:余英時為文稱八九年以來是"天地閉、賢人隱的十年",此句出自《易經》,他說此話如今只對那些不識時務的知識人才有意義;在早已無"神"的"神州",知識分子被"先鋒隊"視為"亂源","墨儒名法道陰陽,閉口休談作啞羊",陳寅恪1953年的詩句覆見於新千禧年伊始之際,這不是"天地閉、賢人隱"又是什麽?

感恩節前陳淑平告訴我,余先生的表妹張先玲,兒子王楠被子彈打死在天安門廣場的一個母親,要來美國探親了,他們約在華盛頓見一面。節後余先生來電話:"告訴你一件奇聞,這次見了張先玲才知道,她的妹妹原來是丁關根的太太,也就是說,這個丁關根居然是我的表妹夫,不過我完全記不得張先玲下面還有一個小妹妹,五十多年前我在他們家住過一年,對她還有一點模糊印象,他們桐城張家,出過兩個宰相的。這事只告訴你一個人,不能傳出去啊。"秋天他從華盛頓國會圖書館訪問歸來,我們在電話上聊起大陸暴富風景,他說他對民主制度在中國,短期內已不做預想,我估計他的失望也包括近來台灣的亂局,那麽我問他,難道中共就此穩坐下去了?"我想,大概要等那一代人都走完了才行,就像蘇聯,恐怕是要七十年的,放心,你是可以看到的,我則看不到了……。"

余先生說此話已是十分悲涼,而在他身後的這個世界,愈加不堪,他生前的估計還是有點樂觀,滿洲黨並未因其創黨一代的凋零而稍有頹唐,其自己子弟接班後「崛起太平洋」,把全世界都弄成垃圾時間,當下看不見有解道之人現世,中國唯有期待一場革命,而上個世紀的中國革命血流成河,弄得知識分子忍不住呼籲「告別革命」,就連劉曉波最後陳述說「我沒有敵人」,竟然是犯了一個大忌!中國在無奈地迎接一場革命嗎?

余英时 (上): 我对政治只有遥远的兴趣 | 观点


余英时(下) : 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国 | 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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