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教授宣称：“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初见未曾在意，以为学问家的事，我等不宜过问。过些时日，又想起教授宏论：“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 主”，不免寻思：“一党制”即一党终身执政，大政方针由一党决定，再通过一定形式“民主”变为全国意志，这样的一党制民主已经实行多年，中央已经总结在 《中国的民主政治建设白皮书》中，称人民已经“真正获得了当家做主的权利”，已经好得不得了，为什么还要“发展”？百思不得其解。所谓“知足者常乐”，有 眼面前这点“民主权利”足矣，还“发展”什么？再细读《白皮书》才恍然大悟：我党并不以现有民主为满足，还要“探索和创造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机制新形 式”，要“有领导、有步骤、有秩序地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呵！到底是党，高瞻远瞩，想得多周到，多细致！要“有领导”，不能乱来；要“有步骤”，不能心 急；要“有秩序”，不能抢行；还要记住：发展的是“社会主义民主”，西方那一套民主是假的，咱们不要！这样，对于“发展”才算心里有了底。再看教授宏论： “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就觉得豁亮点儿。原来，学问家是为咱老百姓着想，正“探索和创造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机制新形式”哩！
那么，“一党制条件下”如何“发展民主”呢？学问家到底知多见广，人家举了外国的两个实例，从实践到理论，把这个问题给捅破了。看了后，嗬！觉得眼面前突现祥瑞。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个实例讲的是墨西哥革命制度党，从1929年成立到2000年下台，连续执政71年，比我党执政时间还长哩！也是老资格啦。教授说，这个党，第一承认 阶级存在，第二承认阶级间有矛盾和冲突，第三把冲突变为一种合作。怎么合作呢？说起来挺复杂，真记不清，只好照抄几句：这个党主要由3个行业组织构成，即 全国农民联合会、墨西哥工人联合会、全国民众组织联合会，这些组织成为党内的农民部、工人部和人民部。党通过这3个部的垂直领导系统和横向协调系统而运 转。3个部之间的矛盾，由党的协调机制予以平衡，这样，整个党就可以一致对付社会挑战，显得强而有力。它实行土改，满足了农民对土地的要求；它发展民族工 业，使农业国变为工业国，满足了中产阶级发展的要求；它结束了军阀屡屡夺权的恶政，保持了长期的文官治理，满足了社会稳定的要求；它推行了社会保障体系， 满足了社会公正的要求。1950到1985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由362美元增至2734美元，人口由2500万增至7700万，人均寿命由41.5岁增 至64.2岁，文盲率由80％降至6％。这些被称作“墨西哥奇迹”。令人遗憾的是，这种奇迹掩盖了一党独大、总统专权的不民主的性质。有哪些不民主？按党 章规定，该党主席和总书记应由党的全国政治委员会选举产生，实际上却是由党的最高领导人总统指定；1992到1997年，总统先后指定更换7位党主席，6 位任期不满1年。由总统专权引起的派系争斗，导致实权人物自立山头，互相倾轧，最激烈的表现就是总统候选人科罗西奥及总书记先后被暗杀。从党政关系看，虽 有三权分立形式却无相互制约实际，总统权力凌驾于立法、司法、行政之上，总统说了算。该党控制的政权，看不惯群众游行示威，1968年举办奥运会前，出动 军警镇压示威学生，致300多人死亡，数千人受伤或被捕。1971年总统埃切维里亚下令准军事部队向墨西哥城示威学生开枪，致40多人丧生，一些人下落不 明。30多年过去，埃切维里亚仍不承认那是“屠杀”，只承认是“一次武装冲突”。（“六四”还从“反革命暴乱”退至“政治风波”呢，这个埃切维里亚硬是死 死顶住。）不说别的，仅上述事实大约就可判定，革命制度党不能归入民主政党行列、在它的一党独大的统治下也无法期望人民当家作主的可能性。寡头政治、一党 独大、屠戮群众、概不认账，某教授却指着它谆谆告诫：这就是“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唉！……说点什么好呢？愚蠢如我者，只好三缄其口了。
第二个实例讲的是日本自民党。这个党自1955年赢得议会多数席位而上台执政，除1993到1994年外，一直是执政党，也是老资格啦。自民党内，不同层 面、不同组合的代表可以自由活动。教授说：“这个代表者都是派别，这些派别都具有明显的政党性质，有自己的报纸，也有自己的组织机构，这样一来它起的也是 多党的作用，但这些多党都是包容在一个政党之内。”看得出，教授对自民党这种状态相当欣赏，以为党内派系自由活动的特点可以拿过来为我所用。其实，“党外 有党，党内有派”早就为我党所注意，毛老爷子就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他老人家在高兴时还说过：“我们不怕公开的反对派，只怕秘密的反对派，这种 人，当面不讲真话，当面讲的尽是些假的，骗人的话，真正的目的不讲出来。只要不是违反纪律的，只要不是搞秘密集团活动的，我们都允许他讲话，而且讲错了也 不要处罚。”（毛文集8卷307页）。您听听，说得多宽容，多有情！可是，说归说，做归做，说同做并不一定密切结合。彭德怀只不过对“大跃进”提了点意 见，既无违反纪律，又无秘密活动，结果却“处罚”了一辈子。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与党中央在政治上保持高度一致”。得！这道禁令一下，马上百鸟静林，万籁 俱寂。上头说得清楚：“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这是告诉你：旁的事不要多想、多问、多议，只管低头拉车就是了。党内那些毛派、开明派、民主派 偶而发出自己的声音，对党的政策提些意见，不是威胁开除党籍，就是堵塞发声途径。这位教授想的倒是挺美：要是咱们中国的共产党跟日本的自民党一样，党内各 派自由活动，岂不是就确凿无误地证明“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吗？只可惜老天爷不睁眼，偏偏不让咱们党这么做，奈何？
看来，教授这番宏论一时难以立足，还得再推敲推敲。您想想：日本社会是民主社会，日本公民享有天赋人权，集会结社自由畅行无阻，所以，自民党、民主党、社 民党、共产党不仅彼此争相为表达民意而相互竞争，而且各自党内也彻底实行言论自由，各派为证明自己政见正确而相互竞争直至有的派别可以自动分裂出去。这样 的多党制才使多元化的社会要求有了充分表达途径。社会的不同利益诉求通过各党争夺选票而得到体现。这就是民主啊！您避开多党制这个敏感话题，撇开多党这个 多元政治的化身，只选择长期在台上执政自民党，企图影射或比附中国的共产党。您向读者回避了大陆中国的公民享受不到宪法规定的基本人权，“一党制”也不允 许党内派别出声，这些方面同日本的社会环境存在根本区别。无视这种区别，以为用自民党的事例就可证明“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岂非南其辕而北其 辙？
大陆媒体经常宣传现在搞的是“中共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多党”？哪来的“多党”？问几个友人，都说不如道。后来查辞典，才明白还有8个小党派及无党派。 这怪我有眼无珠呵。原来，我党是执政党，其它小党是参政党。这“参政”二字殊为重要。它意味着，这些党派与执政者只有合作关系而无竞争意识，参政党要永远 “参”下去，没有执政可能。这就把党派之间的竞争彻底排除，把执政权牢牢把紧。这方面似乎还不如墨西哥革命制度党。别看它的一党独大、总统专权非常突出， 但是它的多党竞选的框架一直是存在的，只不过初期小党派难以危胁执政党，后来在野党势力渐长，终于在2000年由国家行动党联合绿色组织把革命行动党拱下 台去，到现在革命制度党也没有恢复元气。该党下台后召开的十八大，党主席公开承认党所犯的错误，请求人民原谅并给予机会自我更新。她保证要告别旧党，重建 清正廉洁的党，且要言必行，行必果。别小看这几句话，这是政党竞争的产物。虽然它是一党独大、总统专权，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受政党竞争形式的制约，使它不得 不压制自尊自大、自我优越，不得不考虑如何争取群众对自己的支持。这就是政党竞争的力量啊！把这种竞争之力予以熄灭，却由教授之口鼓吹“在一党制条件下同 样可以发展民主”，这种自吹自擂是智呢还是不智？
我有一点粗浅的认识愿供献在这里：一党制，即永久性地一党执政，一党专权，一党独大，排斥和压服甚至消灭其他党派，结果必然从一党专权走向寡头专制，不论 是希特勒的德国还是斯大林的苏联还是目前的新加坡共和国均是如此。列宁的治国理论，究其实质，就是寡头政治论。他论证群众、阶级和党的关系时，首先突出无 产阶级的先进性，再突出共产党集中了无产阶级革命精华，然后突出共产党的领袖集团是精华的精华，由此认为党中央的组织局和政治局主持日常工作，“就成为最 地道的‘寡头政治’了”。（《列宁全集》中文2版39卷28页）所以，某教授提出的“一党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这一主张还不彻底。如要彻底，最好 再前进一步，改为“寡头专制条件下同样可以发展民主”。如何？
（2007.8.17）
--------------------------
原载《议报》第316期 http://www.chinaeweekly.com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