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22日星期二

前沿观察:最后的杠杆

阅后即焚在三大部门的杠杆中,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在四大经济体中,中国已排在首位,加无可加,所以才有这几年的去杠杆。居民部门的杠杆率这几年迅速飙升,快速冲顶,接近全球几大经济体的水平。那么,唯独可以依靠的就是政府杠杆率了。
最后的杠杆
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接不接受,一个事实都正在发生,也就是中国正在加速使用最后一根杠杆。
现在市场的关注焦点都与此有关,比如关于发改委密集批基建项目,比如史无前例地开年就开始发专项债,比如关于央行是否要买国债等等。
最后的杠杆-中产先生
中美日政府杠杆率对比
1,杠杆推动的增长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根杠杆,我可以撬动地球。对于中国经济或者全球经济大体也是如此,给我杠杆,我就可以让经济繁荣起来。
这大概就这几年"金融周期"概念火起来的原因,因为这些年并没有发生重大的科技革命或其他进步推动劳动生产率进步,但是经济增长并不差,原因在于债务推动增长,杠杆推动繁荣。
这些年来,中国的第一根杠杆是给实体企业加杠杆,四万亿是典型,国企和平台一马当先,民企也大干快上。投资企稳,经济就迅速企稳,这就是四万亿的效果,但是遇到了全球经济低迷,中国强大的产能消化不了,全球过剩,中国更过剩,于是要痛苦(愉快)地去产能。
中国的非金融实体企业的杠杆率基本上是排在全球首位,遥遥领先于美日欧三大经济体。这也是中国经济的风险所在,经过去年的去杠杆,杠杆率稍有稳住,但从全球来看,仍高悬在上。
中国的第二根杠杆是给居民部门加的。这个从四万亿已经开始了,这几年又继续疯狂了一把。
金融机构对居民的中长期贷款(房贷)的规模,也在2016年初从月度2000多亿的水平迅速跃升到了5000亿左右的水平,居民的杠杆率飙升。整个金融系统都在围绕房地产转,左手给地产商放贷款,右手给居民放贷款,银行不够非银帮忙,首付不够消费贷现金贷帮忙。
这十年来,全球的居民部门普遍都在降低杠杆率,尤其是美国降得非常明显,但是中国则是疯狂地加了十年杠杆,导致杠杆率迅速地和这几个经济体靠近。
最后的杠杆








中国的第三根杠杆是政府。中国地方政府的财经纪律是混乱的,无论是在债务置换前还是置换后,因为地方政府有各种隐性白手套,除了平台,还有国企,土地是他们共同的信用来源,要怎么加杠杆就怎么加杠杆。
所以,从2015年开始,财政部给地方搞了一轮置换。现在,中央政府加地方政府明面上的债务,整体的杠杆率也只有50%左右,仍然不算高。
当然,这不包括隐性债务。隐性债务比较复杂,部分可能已经计算到了非金融企业负债当中,再全部计入政府负债也不合适。
所以,现在有一个难得的窗口期——中国的政府杠杆率太低了,这轮经济怎么不能稳住呢,政府还有很大的加杠杆空间呢。
说来也是,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后, 其他国家都是政府先背责任,大幅加杠杆,然后将居民和企业从高杠杆压力之下转移出来,当然也包括配套的破产出清等市场化手段。但是中国恰恰相反,中国这些年最突出的加杠杆的还不是政府,而是企业和居民,前后接力狂加杠杆。这些杠杆推动了这些年经济的企稳。
早在2016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次日,杨伟民在国经中心一次讲话中就提到,假设企业的负债是100万亿,成本平均是4%,每年还利息就是4万亿,相当于2015年GDP一年的增量。当时杨伟民还是中财办副主任,前沿君在现场。
现在,企业或居民部门都背负着巨债,消化这些债务两个来源,一个是企业的利润,一个是居民的收入。这两者在经济下行期都不容易,经济收缩,企业也在降低盈利预期,居民更是消费支出都大砍了。债务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现在就剩下政府的杠杆了,最后的杠杆。
2,金融系统如何吸收?
所以,从去年第三四季度开始,围绕政府如何加杠杆就成为热门话题。
其中一个重要的讨论就是政府如何加杠杆,在地方加,还是中央加?显然,只靠中央加肯定不够,赤字率也不准备扩到3%,所以中央加到死也是有限。
地方肯定要加,所以在去年四季度开始就有关于专项债大幅扩大规模的声音出来——现在的预期已经非常一致,政府也回应了这种讨论,刚刚敲完字,看到彭博消息,今年专项债规模2.15万亿,增加了8000亿。
8000亿是什么概念?按照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18年GDP总量90万亿,专项债的规模占比接近1%。
对于这个体量和规模能不能回稳经济,尤其是回稳基建投资——这存在巨大的争议。乐观者看到了发改委发项目,专项债提前发就给出了光明的预期,这些天黑色系的股票都上涨了。但如果隐性债务继续严管,配套资金怎么办?仅靠这点专项债即使可能稳基建,也难以有什么反弹。
围绕发债自然又称为热点。财政要加杠杆,消化这个杠杆的是金融系统——不管金融系统愿不愿意、接不接受,这都是任务。
央行早早地放好水,把市场利率调得低低的,减轻政府的债务负担。但是这并不够,有人认为,央行就应该直接赤膊上阵买国债。
从目前债券市场存量债的持有来看,商业银行都占有绝对比重。据wind数据,国债占比64%,企业债占比46%,中票占37%。
去年的新情况是,洋人也进来了很多了,彭博的数据显示,去年海外买债券占新购买的44%,这可还是人民币贬值的情况下。
所以,央行很希望扩大开放,吸引更多的资金进来。前几天,潘行的演讲说,彭博的董事长去年来北京参加中国发展高层论坛,说今年4月将中国的债券纳入彭博巴克莱全球综合指数,但是有三个条件。这三个条件去年9月份潘行就办好了,然后给彭博的董事长写了一封信,你交代的三个任务都完成了。
有洋人愿意来买,何乐而不为呢?
杠杆只剩这一根,一定要加好、加得稳稳的。在彭文生的一篇《2019:周期重构》的分析里说:未来几年,有助于资本市场牛市最优组合就是商业银行或者央行买国债。
虽然资本市场改革,诸如科创板和注册制也是热点,但是,2019年的大戏仍然是财政加杠杆,以及金融市场如何吸收财政加上的杠杆。
对于此,更多的人翻出了老问题——2017年底曾是热门问题,就是M2太低了,央行总说,M2这个指标没太大用处,所以不要老盯着它。
可是,央行这一年在"管住货币总闸门"的要求下,相比过去的扩表,过去一年基本持平的状态,去年到12月才稍微显现出扩表的姿态。
这可怎么行,去年央行说自己很忙很累,但是其他部门不主动行动积极作为。现在好了,我财政部门今年终于鼓足勇气力争上游,你央妈总不能缩表吧?
继续宽松是必然的了。
3,最后的杠杆加完之后怎么办?
每年的全国两会,可能都会提到政策工具箱,只要我们的工具箱还有工具,好像我们就不怕神马了。所以每次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们政策工具箱里还有充足的工具"云云。
这样的话,2019年两会后的记者会估计还会出现一遍。
但是终归有一天,这句话会变得越来越无力,终归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的杠杆都满了,而且没有产生转移和替代效应。
比如,我们这轮加了8000亿专项债,这个是用于投资项目的。我们总说项目形成了资本积累,负债多一点不怕,资产可以卖出去。这是解释上一轮地方债争议时的理论。可是,如果我们都在十年都无法回本、几乎没有现金流的长远项目加大了投资,而企业和居民都被债务重压不去救援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在债务重压之下。
要转移杠杆,唯有减税、减税,再减税。财政加杠杆,需要加得更大,但应当主要用于减税,置换出居民和企业的杠杆。否则继续投资狂奔,继续产能过剩,但居民消费不动,最后的投资的回报现金流都会出问题。老百姓没钱消费,杠杆的游戏终归是玩不动。
不过,大概率的结果仍然是义正言辞地大规模财政杠杆用于建设。那么,当政府的杠杆率达到其他几大经济体同等水平后,我们还可以靠什么驱动经济增长?我们的工具箱里还会有什么?杠杆就剩这一根,且行且珍惜。
而且,在加这个杠杆的同时,还必须与中长期改革的赛跑。围绕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几年已经走的回头路不少,要重新出发,像上世纪90年代末期那样的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样才可能在最后的一根杠杆用完之后,可以为未来新的发展模式创建一个更加高效的体制。
从这个意义上看,想起了去年流行的一句话,2019年是近十年最差的一年,但是可能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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