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知識分子中有很大比例,傾向於通過與極權當局的互動,使民間關於民主化的願望上達天聽,促進極權的改良,以較低的成本、較小的代價,最終實現社會的民主化變革。不僅是公共知識分子,很多微博用戶——主要是中產階級——也持有同樣的觀點。同時,持互動改良論者還普遍認為,極權並不是鐵板一塊,其中有所謂「體制內的健康力量」,願意回應民間的呼聲;支持極權內部傾向於互動改良的派別,就有希望使互動改良成為現實。
這種意願當然是好的,但也同樣是無比天真的。極權是體制對權力和利益的全面壟斷,極權通過壟斷而獲取利益資源,依托壟斷而存在和延續。全面壟斷的含義,不僅是對外的,而且是對內的。也就是說,極權對外的鎮壓,目標是最大限度地壓縮體制外部的權利和利益空間;極權對內的要求,是建立在權力和利益分配基礎上的,根本的一致性。極權的特性使它不可能自發地實現向善的轉變,而且,在它持續的過程中,會利用全部資源維持極權的存在。所以,極權既不可能有改良的願望,其內部也不可能有傾向互動改良的派別存在。互動改良,就是無視極權現實的與虎謀皮。
為了使互動改良的意願顯得不那麼天真,有些持互動改良論者,不惜污衊抗爭引發了極權的「被迫」鎮壓,推動了抗爭—鎮壓—抗爭的「惡性循環」,使當局變革的願望被維穩的需要壓制。他們相信,如果民間放棄抗爭,那麼極權內部的改良派別,就會展示出它們推動社會進步的真誠意願。甚至,他們還認為,當年血案的發生,也是參與者激進革命式的動亂,使極權不得不作出鎮壓的決策。
這就不僅僅是智識上的天真了。面對極權政治權利和經濟權利的雙重壓迫,民眾展開了持續不懈的抗爭。民眾抗爭的合法性和正當性,以及其對社會變革的作用,不僅見諸東西方政治、經濟學者的精闢論述,而且通過了歷史多次、嚴苛的檢查與驗證。獨立戰爭、茉莉花革命都證明,只有民眾不懈抗爭,才能實現社會的變革;蘇聯解體和如今俄羅斯的威權政治則證明,沒有極權的全面消解,就沒有社會徹底的變革。通過否定民眾的抗爭,由此反證極權的正當性和改良的可行性,期待極權被奴隸的順從感化,或者通過否定民眾抗爭的方式,進而否定抗爭的正當性,即使不是與極權罪惡的同流合污和對血腥歷史的無恥背叛,也是基於傲慢與偏見的無知和詭辯。
互動空間則是互動改良論者的另一種幻想。面對抗爭的持續衝擊,極權會被迫調整統治的方式。這種調整,有可能是更加殘酷的鎮壓,也可能是表面上的緩和矛盾,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其中,表面上緩和矛盾的調整(不論其現實是否存在),就被改良派視為互動的空間。互動空間即使存在,不管其實質有多麼虛假,也只能視為抗爭的階段性戰利品,而互動改良論者用它來反對抗爭,還有比這更加荒謬的嗎?
數十年的極權罪惡,已經為任何形式的抗爭提供了完備的、不容質疑的合法性和正當性。民主和自由來自於抗爭,也終會成就於抗爭。抗爭不是為了榮耀,而未來必將賦予抗爭者自由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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