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一篇評論分析習的中國藍圖,說他既怕憲政而丟掉黨權,但也不願重複文革,他追求的其實是原教旨的共產主義。雖然在甩開官僚體系,建立方便自己重整河山的權力架構上類似毛澤東,但在理想上他似乎是認為可以超越毛澤東的。
如果是這樣,其實思想和制度上的空白之處比比皆是,因為最根本問題是:如果說毛澤東思想是將馬列主義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結果卻是奪權成功,但治國變成了不斷震蕩的噩夢。那麼,利用對後世人類社會滄海桑田的種種巨變不可能預見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如何解決今天中國社會的具體問題,即使不說這已經被證明是死路,起碼也需要極大量而艱苦的理論創新和實踐探索。
這種探索雖然已被命名為「中國夢」,顯然還只是一張比喻性的白紙,其勇氣之驚世駭俗,其成本之深不可測,令人嘆為觀止。
對一種極為理想化的教義持原教旨主義態度,並以此為圭臬強行改造現實,立刻使人聯想起伊朗這個國家自1979年以來的作為。
不要以為馬克思主義和伊斯蘭教不是一回事。將百年前基於對資本主義徹底批判和人類社會形態巨大空想的一種思想強行用於百年後的現實,難道不與宗教有了相似之處?而伊斯蘭教在伊朗早已不止是精神寄託,更是深入到一舉一動的社會制度。
伊朗有普選,但選來選去,不可能跳出最高精神領袖的認可範圍。這個領袖地位雖不世襲,卻是禪讓制的。從純理論意義上說,這種「超政黨」架構或許讓正為如何實現無限期永久執政而苦惱的人羨慕不已,雖無法複製,但藉鑑或變種或許不無誘惑;
伊朗有宗教執法力量,並且已經在全球化時代率先實現了本國與全球互聯網的切割;
伊朗的軍隊不被信任,得到宗教集團信任的伊斯蘭革命衛隊幾乎擁有全套陸海空三軍裝備,甚至更為先進;
反美是伊朗外交的核心,而形式則類似中國當年的「兩彈一星」,過程在於以此讓伊朗人民的自豪感和民族主義情緒燃燒起來,銘記執政者拯救國家和民族於水火的豐功。反美的代價是被制裁,但收益是成為世界被美國霸權壓迫勢力的燈塔之一,並擁有俄羅斯、委內瑞拉和古巴等知名度極高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伊朗是一個從在制度和生活方式上完全融入西方的狀態徹底退出的範例,從1979年以來,除了石油輸出事務,伊朗與全球化潮流完全反向行進。
中國當然有與伊朗太多的不同,最突出的是中國已深度捲入全球化進程,與西方主導的世界隔絕的可行性已極為渺茫,其次是中國主體民族並無宗教狂熱和忠誠,政治狂熱有可怕經驗但也操作風險極大。
然而,面對所有這些不同,中國執政者當前潛在的一種慾望與伊朗是如此相同:即堅決抵制西方價值觀和模式,不顧一切地堅持自認為的意識形態。相信不管有多大困難,此道路必將通向優於西方的美好未來,為此,與西方的一切對抗都是必需而值得的。未來在這種對抗中,還可能加倍感到被歧視和阻撓,從而更強化自身的偉大感和正確感,陷入全球革命者普遍的「越挫越左」狀態。
當然,從伊朗身上也有一點很明顯,再絕世而獨立的理想國,國民一旦了解過世界,就不可能從人類21世紀的物質生活條件退回馬克思時代,即使以「八億神州皆舜堯」的美景恐也難以說服。即使國民精神世界已對主義言聽計從,創造比西方強大得多的物質文明仍是一個可怕的挑戰。
伊朗國小,制裁下生活水平大大下降,宗教領袖就不得不允許稍開明的總統上台,與西方爭取緩和。中國體量舉世第一,豈止在西方壓力下讓步,西方能施加多大壓力還是個問題,因而可以預見,中國人民恐將在一次龍爭虎鬥中享受驚心動魄的體驗。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