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新華門側有一條標語稱:「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 的確,毛澤東思想是戰爭的思想,毛澤東思想的精髓就是不斷樹敵。 被譽為雄文的開篇第一卷、第一篇、第一句最靠前的幾個字就是「 誰是我們的敵人」。
毛不斷革命就是不斷樹敵
樹敵,是一種戰爭思維。遠古時代,人類的活動範圍有限, 如果在自己的活動範圍內發現了另一個異己的同類, 必定是來同自己爭奪生存資源的,這就是敵人。當然, 如果當自己領地內生存資源匱乏,需要擴張自己的領地, 以獲得更多的生存資源時,所擴展領地的原主人,也一定是敵人。 那時候對付敵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戰爭, 用戰爭的辦法消滅敵人。消滅當然是肉體消滅,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把敵人當作食物,趕走不是好辦法, 因為趕走了他下次還會再來。起初也不俘獲敵人, 因為本部落沒有多餘資源可以養活俘虜。一直到日子好過一些了, 才想到把敵人轉化為奴隸,以生產出更多的資源。
二十世紀的戰略家毛澤東如果生活在那個時代, 那一定是一位無與倫比的智者。你看,他告誡世人:要分清敵我; 對於敵人,要「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要「 堅決徹底乾淨全部地消滅」,「絕不憐惜」。奪取政權後,還要在「 各大城市、中等城市」「必須有計劃地」「大殺幾批反革命」,並「 邀民主人士工商業者大學教授中學教員分批地大量地…… 看殺反革命」;對待僥倖活下來的,還「要實行獨裁,壓迫這些人, 只許他們規規矩矩,不許他們亂說亂動」,「不許」他們「 有言論自由」,「不讓他們參與政治活動,強迫他們服從」。
這就是毛的治國方略。在他的治下,敵人不是人, 是得不到人的待遇的,乃至他們的親屬、子女都得受到牽連, 因為在他們的身上「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換句話說, 在他的觀念裡,戰爭沒有結束,還在進行。 不僅往昔的敵人須進一步收拾,還得從他的臣民中樹立起新的敵人。 他是主張把不斷革命論和革命發展階段論結合起來的, 要革命就必須明確樹立革命的對象或者叫敵人。所以, 不斷革命就是不斷樹敵,革命分階段就是要分階段樹敵。 昔日的戰友、同志,乃至接班人,一批又一批地轉化為敵人。 為了要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他規定了一個數量概念, 一次打擊的主要敵人不要超過百分之十,最好控制在百分之五。 當然也有失控的時候,例如在文革期間,幾乎沒有人沒有挨過整, 對於服膺鬥爭哲學的毛澤東來說,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用一句輕飄飄的「好人打好人」搪塞過去。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 這是一場「全面內戰」, 實際上這就是一場由獨裁者發動的針對本國人的戰爭, 其傷亡人數幾乎抵得上一場世界大戰。
劉曉波洗骨伐髓排出狼奶毒素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毛澤東一般見識。 隨著人類文明程度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發現, 人類社會玩的不都是零和遊戲,戰爭的受害者不光是負方, 戰爭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毛澤東服膺的「武裝奪取政權、 戰爭解決問題」,對於人類社會來講是不堪承受的負擔。談判、 妥協,自己活也讓別人活,才是更有利的選擇。一味依靠戰爭, 最終得到的必然是共同毀滅。這個道理諾貝爾先生很明白。 他用他畢生積累的財富設立了包括和平獎在內的一系列獎項, 以表彰為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做出貢獻的人物。
可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認同諾貝爾先生的這番苦心。在我的祖國, 自從毛澤東執政以來,經過六十多年的反覆灌輸, 把他的理論思想當作狼奶哺育全體國人。 因此朝野都有不少人以為暴力「 是如同布帛菽粟一樣不可須臾離開的」「傳家的法寶」, 以為狼的哲學是戰無不勝的。仿佛, 這塊土地將成為叢林法則的樂園。
幸好,喝過狼奶的並不都會變成狼。 劉曉波先生儘管也生在所謂的新社會,長在紅旗下, 卻經歷一番痛苦的洗骨伐髓的功夫,終於把狼奶裡的毒素排出, 向世人喊出「我沒有敵人」的長嘯。沒有敵人就是絕不樹敵。 這不是怯懦,也不是屈服,而是宣示同狼奶的決裂, 宣示向文明的飛躍,這需要過人的勇氣和良知。 這怎麼能不令諾貝爾先生和他的受託人欣慰?劉先生獲獎, 不是因為他一貫正確,從不犯錯,而是因為他知過必改,從善如流。 這樣的人獲獎,更值得我們讚美和祝福。如果, 今天或者未來的中國執政者,能效法劉先生,摒棄毛的狼奶, 幡然圖新,不再從事前任所進行的針對國人的戰爭並從此收手, 不再從事前任所進行的踐踏人的基本權利的活動並從此收手, 真正讓我們的同胞都能夠有尊嚴的活著, 那麼新的和平獎也很可能會屬於他們, 因為這同樣需要非凡的勇氣和良知。
(本文引號內的都出自毛的著作,均可在國內官方出版物上找到, 篇幅有限,恕不一一註明出處)
——原载《动向》杂志2010年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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