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胡錦濤從二十大會場被架走時,從後面拍了一下李克強的肩膀,我看到這個鏡頭,心裡還想,他們是難兄難弟了,沒想到,打倒李克強的大標語這麼快就上街了,「漢奸、卖国贼」的定義,也可以聯想起另一個人,前國家主席劉少奇。歷史這麼快就重演了,你還要懷疑什麼是不可能的?據說《河殤》裡最懾人心魄的鏡頭,就是開封劉少奇死難處,我後來也寫過一篇《龍年的悲愴》記述拍攝過程,看到這類標語,我就去找出這篇文字來。】
離開延安前,我們專程去棗園瞻仰了一番。那座靜謐的、飄滿落葉的山坡上,很有一種人去樓空之感。那潔白、整齊的一排排窯洞,仍讓我們升起一種崇敬和仰慕。但是,再看一看每個窯洞前面所標明的那些偉大的名字——毛澤東、張聞天、就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等等,聯想起他們日後的關係和各自的結局,我們的心情便黯淡下來,一個鏡頭沒拍,就悵然離去……。
劉少奇死在開封。文革末期我在河南當記者時就聽到過一個陰森的傳聞,1970年歲尾,從開封一家戒備森嚴的舊銀行擡出一具屍體,稱"一個烈性傳染病患者",運往東郊火葬場火化了。1987年拍攝《河殤》之際,我就建議導演夏駿,說,假如我們能找到那個舊銀行,在劉少奇罹難處拍幾個鏡頭,這部片子就"無以替代"了,我們也可以真實體驗一下什麽叫專制主義。從後來中國的演變來看,夏駿這次若不抓拍,"劉少奇罹難處"就永遠湮沒了。那是我們這次拍外景中最傳奇的一幕,我在《龍年的悲愴》中有詳細的一筆:
『極巧,當我們在開封市政府的會議室里聽崔市長介紹完開封情況後提出這個要求時,他沈吟片刻,說:
「好吧。少奇同志去世的地方,就在這間會議室的隔壁。」
攝影師曹志明扛起機器、劇務黃敏舉著點鎢燈,我們魚貫走進那座舊銀行的天井。此刻已是深夜。我擡頭看看四周壁立的黑黢黢的高墻,覺得人像站在井底,有一種插翅難逃的感覺。
劉少奇被囚禁的房間,在西房的左手里。迎門掛著他的遺像。屋內還保存著當年的舊物:一個寫字台和一張單人床,床上的枕頭據說是他從北京隨身帶來的。就在這張床前,不知為什麽,我沒有竭力去想象當年他躺在這里是一種何樣的痛苦狀(據說他的白发有一尺長,嘴和鼻子已經變形,下頜一片淤血),卻想起了延安棗園山坡下他的那間窯洞來。那里好像也是擺著一個寫字台和一張床。只是那里有一股聖潔而崇高的意味,這里卻彌散著壓抑和恐怖。』
這個悲劇,可謂一個壞制度的極致。我後來在解說詞里寫了這麽一句:「當法律不能保護一個普通公民的時候,它最終也保護不了一個共和國主席。」然而,後來发生的一切證明,劉少奇承受的這場苦難,是徹底枉然了。緣於中共不肯「非毛化」,劉少奇遺孀王光美,2004年居然親自擺「寬容宴」,跟毛澤東後人「一笑泯恩仇」——為了換取兒子劉源的仕途,她可以借助中國習俗里最垃圾的「人情」伎倆,去配合中央繼續寵毛的既定方針;幾年後劉源又親自授銜晉升毛的孫子為少將。他們母子做的都不是「私人行為」,而是具有社會示範效應的重大政治舉動。
然而歷史的記錄是白紙黑字——「骨灰寄存證」。骨灰編號:一二三;申請寄存人姓名:劉源;現住址:××××部隊;與亡人關系:父子;死亡人姓名:劉衛黃;年齡:七十一;性別:男;職業:無業;死因:病死。
——作者臉書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