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中共二十大,實際上產生了兩個題目:第一、就是胡錦濤被當眾羞辱架走,顯示「黨天下」驟變為「習天下」,並使三十年前「六四」屠殺衍生的兩個命題,即國家被權貴瓜分,以及陳雲命題「我們子弟接班」均被突破,權貴和太子黨(紅二代)都被更「小一撮」的習家班所取代,中國完全進入史上罕見的一種寡頭政治模式,其運作成疑,無疑短命;第二,習政權延續了江胡兩屆的腐敗、污染兩大危機,野蠻崛起,驚醒西方,又洩露武漢病毒,習近平的「崛起」,其實是跟全世界對抗的另一種表達,在二十大以「鬥爭」、「安全」兩個關鍵詞表達出來,這才是二十大基本的命題。我無力赴紐約參加研討會,提交了這個書名發言。】
中共二十大报告以「斗争」取代改革,「安全」取代开放,「准备经受风高浪急」,其實很容易解讀,這個政權危險了。
事實上,中共一向把「安全」放在第一位,鄧小平對江澤民的遺囑,就是「絕對不跟美國鬧翻」,江胡兩屆二十七年如履薄冰,習近平上台才能鬧到今天這個危局。五年前,2017年习近平的十九大报告三个半小时,宣布「大国崛起」,抛弃「韬光养晦」,他更改宪当皇帝;转眼三年,「瘟疫东来」,杀了西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料没能颠覆美国,他只好回头再捡「韬光养晦」,多少也得装怂。这套伎俩,未知洋人看不看得懂?
到2020年秋,北京忽然重提「上甘岭精神」,我的解读是它要收缩抵抗了。2020年九月初,中国墙内疯传一段“中央北戴河会议的最新精神”,大力“宣传抗美援朝”、发扬“上甘岭精神”、备战备荒,像一篇小学生作文,然而六十年代“我们的黑白电影”单子里,也没《上甘岭》这部片子,而从电影里发掘“我党遗产”,是一个创举呢。
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并未对此前抛弃“韬光养晦”、转而“大国崛起”的左倾盲动承担责任,有惊无险地扭转大战略,亦未见他找谁来做替罪羊。从耍横到装怂,不需付“学费”,这算“新极权”的一个特征?
但这不符合中共一贯性格和作风,即错误路线执行者必须负责下台,乃是此党“伟光正”的诀窍,也是毛泽东“战无不胜”的猫儿腻,否则该党会遭受巨大损失,早就挂掉了;否则从刘少奇到林彪,把老毛累得贼死,把全国人民也折腾个溜够,不都白瞎了?
看来这次“北戴河”神秘不宣,应是政治局常委们接受习的“转舵”而不追究责任,任“小学生”继续瞎闹。但是,这一点或许恰是此党当下的“成熟”,因为西方大梦初醒、正兴师问罪,而海外“换人”呼声震天,此局势下“团结”才能共度危机,换习恰恰“要上帝国主义的当”。
这便意味着,中共自觉他们的“合法性”并未损失殆尽,仍可继续为“习极权”支付代价;而国内百姓亦未觉得“换制”有那么要紧,或反正也换不了,就让习“下一盘很大的棋”吧。
一般的说法,是习不仅颟顸,也深通权术,乃中共三十年未见的狠主,直逼老毛。其实,六四屠杀以降,“合法性”成疑,该党若不走普世价值道路,只有相反走集权道路,而且必须越来越极端,俗话说,螺丝越拧越紧,松一扣就滑丝了,所以该党的前景,就是呼唤强硬独裁者,而牺牲社会发展和大众利益,且必须走到与西方和国际社会死磕的那一步,这是屠杀已经预设的前景,西方耗三十年从生意吃亏上才看到这一步。
习近平须回头发掘毛泽东遗产,不是什么“上甘岭精神”,而是“一穷二白”、“自力更生”之类,还有计划经济、票证制度、粮食副食布匹定量等等,备战备荒,做好粮食及能源储备之外,似乎应还有个“花木兰精神”吧,还有诸如:
——启动国家经济双循环体系;
——大力宣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精神,以举国之力实现高科技及高端制造业突破;
——将国防开支提高到占GDP 4%以上;
——突破美国构建的第一、第二岛链,实现对美国战略突围;
——大力发展核武器,真正以强大的核威慑震慑美国的疯狂,等等。
這些都颇有这个独裁者的风格,色厉内荏,然而更大的信号是,“中国崛起”告吹。
二、野蛮的崛起
六年前,即2014年,我跟法廣安德烈有个訪谈《野蛮的崛起》,安德烈問:
今天中國的崛起,是一種什麼性質?
我说,中國經濟尤其是近二十年的「掠奪式」的資源耗竭型的發展,使它的資源匱乏非常嚴重。今天中國對外的發展,純屬資源爭奪上的擴張。但是如果不是因為二十五前的六四屠殺,中國完全可以走另外一條更加合理的、消耗更低的發展道路。
核心问题是,鄧小平要用經濟發展來挽回六四所造成的合法性缺失問題。如果沒有這樣一個政治危機,中國政府完全可以很合理地安排經濟發展,不必走現在這種讓中國資源全部耗盡,土地、水源、空氣通通污染的發展道路;同時,又在分配上造成了非常嚴重的不公平,極小部分人拿走了中國90%的財富,其他十幾億人只占百分之幾的財富,我們還付出了環境的代價。胡平對此有一個極神似的概括:「槍聲一響,變偷為搶」。
反過來說,不偷不搶的話,中國可以篤篤定定的走一條資源低消耗的發展路徑,也犯不著到海外去搶資源。今天的經濟發展道路造成中國兩個喪失:中華民族的生存家園沒有了,還有這些年的封閉造成了非常嚴重的精神荒漠,中國人失去了心靈的家園。所以我可以講,中國十億人今天在心靈上也是在流亡。
三、從未走出「政權保衛」的低階
中共二十大提出「中國式現代化」,有別於人類社會普世的「現代化」,唯一可詮釋者,即這個制度沒有「現代化」可言,因為在當今論說中,「現代化」是一個負面含義,其一則消解傳統,一則破壞生態,全球已經步入「後現代」反思「現代化」了。事實上,中國雖然暴富,統治集團始終還在恐懼江山被顛覆,國防軍是護院家丁,國家財政亦無限制花費於防民變,社會基層還是老舊的保甲制,教育還在洗腦製造奴才,這樣的國家怎麼可能現代化?儘管歐美一直綏靖這個惡霸,它卻從無安全感。
西方政治人物和評論家不容易明白,中共政權因1989年的六四屠殺而有了嚴重的「亡黨亡國、丟掉天下」的焦慮。六四鎮壓後,中共領導人鄧小平提出「韜光養晦」之說,加上1970年代末以來的「改革開放」,30年下來,中國的經濟起飛,透過全球化也俘虜了西方文明。2020年我出版的「鬼推磨:中國魔幻三十年」一書中,梳理了大屠殺後中國社會的種種變化以及西方綏靖主義的後果。
六四危機令中共「生死存亡」,卻「死而後生」,也塑造了一個新的集權形態,令西方至今束手無策,人類不知道明天在哪裡。
直到今天,中共仍然在這個低級階段,因為:
第一、開槍殺人這一步走出去後,就沒有回頭路了。鄧小平認為把經濟提升,人民會暫時忘掉六四,這是不可能的,中共必須為殺人不斷付出代價;就因為怕丟失政權,必須自外於國際規則和普世價值,搞自己的一套。
第二、所謂韜光養晦,就是「我臥薪嘗膽,等我起來就要滅你」,這是「中國式的陰謀」。鄧小平之後,江澤民時代仍低調主張「悶聲發大財」;胡錦濤時期儘管開始壓制民間社會的異見,但也沒有要和西方抗衡的意思;到了習近平主政的時代,則是野心外顯,大力宣傳「一帶一路」等政策。
當年的「老大哥」蘇聯不同的是,經過30年的發展,中國經濟體量成為全球第二,除了富豪外,絕大多數的教授、作家、演員以及城市工人等階層都分享了政權給予的利益,而年輕學生族群則是被官方宣揚的民族主義成功洗腦。
經濟上,西方國家難以拒絕和中國做生意;政治上,也很難看到歐美國家想要影響中國。
要改變中國政治,必須影響中國的民間社會,但看不到歐美影響中國社會的作為。反而中共在六四後對任何可能的「境外勢力」處處設限以防止「和平演變」,還輸出銳實力「講好中國故事」。中共二十大習近平復辟獨裁成功,這些都可以追溯至西方綏靖主義的報應或後果,尤其疫情危機更顯示西方領先地位不再,西方國家是時候重新理解六四。
——作者臉書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