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畢生著述甚豐,盛名所至,惹火招妒難免。其在大陸汶川地震時的「天譴」論述,本來是歷史文化、哲學神學的層次,卻引起人身攻擊。
因地震天災如有神怒天譴之說,李怡只引述了董仲舒,重新開拓思想領域。西方1755年的里斯本大地震,發生在歐洲啟蒙時期,一樣引起教會和知識分子的神學爭論。其時里斯本是歐洲最富裕的城市之一,三百年航海的金銀儲備,宏麗的建築、圖書館、名畫收藏,在十分鐘的地震之間化為灰燼。
此說即引起康德的駁斥,認為地震只是自然現象,與上帝的憤怒無關。康德甚至提出實驗,只要用二十五磅硫磺、二十五磅鐵礦砂,拌水埋在在地底,能製造小型地震的爆破效應。自然災害可為科學提供靈感經驗。
里斯本地震引起當時神學、哲學、科學的匯聚辯論,沒有人身攻擊,也沒有遠東小農社會那種借題發揮小眉小眼的仇恨。當時我看見,告訴李怡:你提出的問題,比歐洲遲了三百年,但是你身屬的這個民族,其文化傳統缺乏哲學,也沒有神學,不配擁有這個層次的思考和辯論,你在報紙提出這種議題,有如告訴螞蟻何謂天圓地方,螻蟻鼓躁難免,應該省回一囗氣。
然而李怡先生對他大半生熱愛的那個國家太過執著,這種情感,屬於佛家「貪、嗔、痴」三毒中的「痴」。其人一生不貪、少嗔,於情卻頗為珍用,因此糾纏憂患之苦,未免沉重。唯晚年終於放下,台灣西向面臨的是太平洋,不是什麼台海,彼岸是加拿大溫哥華。李怡最後一程,終於找到了終極方位,靈堂花海盈芬,心台明鏡,水月輕盈,我慶幸他一躍而越三界,終於沒入了一片無垠的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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