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韜：二二八的三款民主悲歌

20210311

在台灣二二八事件74周年各界悼念及緬懷之際，緬甸卻重演當年台灣的悲劇，大批軍警血腥鎮壓手無寸鐵的示威平民，隨機掃射群眾並進行大規模逮捕，造成至少18人死亡以及數十人受傷；同日在香港，47名策劃或參與2020年7月反對派初選的人士，被控觸犯《國安法》的「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遭通宵扣查後於3月1日在西九龍裁判法院提堂，在一連四日聆訊後，其中15人獲准保䆁，條件是不能從事政治相關工作及言論自由遭到限制，但律政司隨即要求覆核，全部人須繼續還押。其中4人早前因律政司撤銷覆核，及一人獲法官否決律政司覆核已獲保䆁。

緬甸軍方自2月1日發動政變推翻昂山素姬領導的民選政府後，歐盟、英國及國際社會普遍對緬甸軍方發出譴責。中華民國在台北政府之外交部於228發聲明表示，「對於緬甸軍政府接連對和平示威民眾濫用致命武力的行徑深感遺憾，並與全世界民主國家同聲表達譴責」。在台緬甸學生則自發地在台大校園內發起聲援活動，希望藉此機會喚起台灣及國際社會關注緬甸民主運動被暴政打壓的現況。

拜登政府2月2日正式把緬甸軍方的舉動定調為政變後揚言將對「極少數軍事將領」採取制裁措施。中國依舊祭出一貫的不干涉立場，不過，德國執政聯盟的國會外交政策發言人哈特表示，中國外交部長王毅1月才出訪緬甸，並會見與北京政府關係友好的武裝部隊總司令敏昂萊，緬甸不久後就發生政變，中共被質疑乃政變幕後黑手，或許至少早就知道及默許軍方發動政變。中共外交部迅速否認相關指控，批評這「不是事實」，並重申期待緬甸各方勢力找到和平解決方案。

可是，掌握軍隊的軍政府具有壓倒性優勢，在政變被取代的民選政府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何況昂山素姬及總統溫敏等領導人都被軟禁了，中共不譴責軍政府等於是默許他們繼續掌權。北京政府其實也被質疑袒護軍政府，聯合國安理會2月2日召開緊急會議，不排除制裁發動政變者，但中國與俄羅斯使出拖字訣，阻撓安理會發布譴責聲明，表示要更多時間考慮。北京代表力言，「安理會採取任何行動，都應有助於緬甸政治和社會穩定，有助於緬和平和解，避免激化矛盾，使局勢進一步複雜化。」然而，軍方的血腥鎭壓沒有停止，3月3日更殺害至少38人。

緬甸軍政府自從發動政變以來，一再修改刑法以阻止人民發表意見。軍方不但發射子彈驅散示威的群眾，又以斷網方式阻止人民互相連繫，卻嚴重影響社會運作，更拘禁大量的民運人士。不過，緬甸人民特別是年輕人，不畏警方暴行頻傳，以各種和平不服從的型態在各行各業中遍地開花，軍方以模稜兩可的罪名起訴昂山素姬和溫敏，對醞釀中的民怨加油添火，70多家醫院醫護人員表示不願在軍政府下工作，這樣的遍地開花有點像香港的雨傘革命及反送中運動。

正值緬甸軍政府屠殺人民之際，港府大規模打壓反對力量，以破天荒的方式進行同日大檢控，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或許是國際社會都聚焦在緬甸的軍政變。不過，北京在宣示要「愛國者治港」下，高調打擊不聽話的反中共份子正是為了展示其決心。事件引發國際輿論關注，各國駐港代表更罕見地到達法院輪候旁聽，當中包括歐盟駐香港辦事處副辦事處主任韋理斯（Charles Whiteley），另外亦有美國、英國、德國及加拿大等國的領事館等代表到場。

歐盟駐港辦事處2月28日發聲明表示「關注民主派47人被起訴國安罪的案件，又指這等同於表明香港不再接受合理的多元政治，該聲明要求香港及北京當局遵守《基本法》及《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對自由及法治的承諾」。可是，如果西方國家沒有具體的制裁，只是關心其實沒有多大用處。

日前美國傳統基金會發表最新《經濟自由度指數》，香港首次被剔出評級。據參與指數發表的《華爾街日報》引述負責編制指數的編輯指出，香港近年發展受到北京操控，政治自由及自治受損嚴重，香港與其它中國城市如北京和上海等已經沒有太大差別；香港雖仍是特別行政區，經濟自由度或許比中國其它地方的公民要高，但近年事態的發展顯示，香港跟澳門一樣由北京控制。

自2014年「一國兩制白皮書」始，北京不計後果的只重「一國」而輕「兩制」，不但違背《基本法》的承諾堅持去否定香港人雙普選的機會，更意圖通過改變兩制的「送中」法案，激發港人的堅決反抗，將香港「內地化」的後果當然會令國際社會不再承認香港是有別於中國城市的國際都市。對北京領導人而言，他們深知愈打壓會導致愈大的反抗，但他們相信只要用更鐵腕手段，最終可以馴服不聽話的港人。這大概都是獨裁者共通的心態，緬甸軍政府何嘗不是抱持類似的心態？他們甚至實施一年緊急狀態。不過，說到打壓反抗者，蔣介石不單在228屠殺台灣人，之後他帶來的在台北流亡的國民黨政府更實施長達38年戒嚴，高壓統治下的台灣人長期活在恐懼中。諷刺的是，轉型正義至今進展緩慢。

歷史彷佛在跟追求自決及民主的人開玩笑，二二八為台灣、緬甸及香港譜奏三款不同的悲歌，這日子成為追求民主的重要標記。

- 梁文韜（台灣成功大學政治系教授）

——R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