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4日星期三

苏小和:巫宁坤先生去世,哀悼之余要反思

 苏小和 我们怎样阅读自己
因为写诗歌的缘故,我对诗人穆旦做过详细的了解和研究,知道他和巫宁坤先生是文学知己,生活上的朋友,知道他们一同回到故国,一同遭遇磨难。不同的是,穆旦很早就带着罪犯的标签离世,而巫宁坤先生则在晚年离开故国,得享晚年安逸。

这样的故事,令我长久沉思。穆旦的诗歌是真的好,甚至有人认为他的诗歌是现代汉语诗歌产生以来最好的诗人。我认同这个判断,而且由此我相信巫宁坤先生的文章也应该很好。但很遗憾,到目前为止,也依然没有愿望去阅读巫宁坤的《一滴泪》,处在某种拒绝阅读的状态。

说实话,那个时代的读书人都缺乏基本的判断力,和我们一样,顽固的陷在“治国平天下”的观念秩序里,并且把故国解释为人生的终极目标。如果仅仅从肉体来看,一个人的身体的方向的确是归于尘土,人们有理由把这里的尘土解释为故乡与祖国。但一旦我们直面驿动的心灵,直面我们的灵魂,我们的想象力就变得极其短视和苍白。

在这个意义上,一个所谓博学的中国书生和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夫村妇,没有任何观念上的区别。理解这一点,我们才能理解傅雷,钱钟书,穆旦、巫宁坤这些文化人的悲剧。在可以预见的时间之内,他们的这种人生悲剧还会一代代复制,一代代繁衍,每个人都生不如死,但每个人都缺乏基本的反思能力。

 我们陷入到一个巨大的诅咒之中,但我们自己却享受着这种诅咒。奥古斯丁说,“我们是享有还是缺少这伟大而又真实的善,取决于我们的意志(论自由意志,卷一,12)。”是我们的自由意志决定了我们的生活,而不是相反。所以奥古斯丁继续说到,“所有意愿过正直高尚生活的人,若他们有这样的意愿,只靠意愿就可以得着(同上)。”可惜的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必定陪伴着幸福生活之意志的正当生活之意志(同上)。”

按照奥古斯丁这样伟大的自由意志辨析,我想我可以提出三个观点:

其一,巫宁坤先生去世,哀悼之余要反思。读书人在大方向上出现判断错误,主要原因是迷失了真理,观念秩序出现“中途困境”,误把地狱当天堂。

什么是“中途困境”,这是一个深刻的哲学命题,在我有限的阅读与沉思之中,我想试图搭建三座帐篷的彼得,曾经陷入过这种“中途困境”。而歌德笔下的浮士德看见盛开的郁金香,看见他领导的国家如此美好,也理所当然地陷入到中途困境之中,以至于倒地身亡。

在我的思考框架里,“中途困境”是一个类似于克尔凯郭尔的“恐惧与颤栗”式的思辨课题,需要我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沉思。我现在想说的是,如果我们认识不到这种无所不在的“中途困境”,那么所有关于巫先生的哀悼,都不过是我们的牢骚与愤怒,我们借着巫宁坤先生的过世,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巫宁坤,这样一个存在过的生命,最后的价值是成为我们愤怒的道具,由此我们再一次陷入到自我为义的困境之中。

其二,一个人在他活着的时候主动深陷地狱,这是他自己的自由意愿与自由选择。因此,对自由意志的辨析才是真实的辨析,单向度的生活方式的选择,并不足以让我们摆脱困境。我们所遭遇的苦难,是我们自己的意志所孜孜以求的。如果说奥古斯丁所说的“只靠意愿就可以得着”是一个真理式的表述,那么我们的生活意志就处在相反的状态,即多年以来我们不愿意获得幸福的生活,我们把短视当成了粮食,把腐朽当成了营养。

其三,承认一个事实吧,一个人在死去之前要承认一个事实:多年以来我们所拥有的生活事实上是一种不正当的生活。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所拥有的是一种不正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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