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年我因為一篇質疑中共同俄羅斯簽署新邊界條約的合理性和合法性,被中共控以間諜罪而身陷牢獄時,香港和國際很多朋友都為營救我而奔走呼號發聲,其中一位就是林保華兄。
二○○八年春我獲釋返港後,馬上翻閱在過去幾年為我呼籲的文章,每讀到朋友們對我的關愛、理解、信任和支持時,都令我潸然淚下。讀到林保華兄的《我以我血薦程翔》(見《蘋果日報》二○○五年六月二日),更嚎啕大哭,因為單從題目可以看到林兄毫無保留地對我表示絕對信任,而文章也逐點批駁外交部對我的指控。古語有之:"人之相知,貴相知心。" (漢•李陵《答蘇武書》),林兄真知我心也。
文章中林兄說:"魯迅曾經以「我以我血薦軒轅」自題。程翔的正直、誠懇,對理想的執,使我敢說「我以我血薦程翔」,不論當年他誤投中共門下,到認識中共的本質,而義無反顧宣佈脫離,都做得光明正大、擲地有聲"。他又說:"我相信,以程翔的人品,以他的專業精神,絕對不會為「大量間諜費」而出賣人格"。這番話是對我的最大信任。
我認識林兄,是從看《信報》的"凌鋒"開始,當時正值中英就香港前途問題展開談判之時。我當時是在《文匯報》工作,對中共有一定的瞭解,這種理解使我不相信中共會如它所承諾的給與香港真正的自治。所以,當我拜讀"凌鋒"的文章時,對他的觀點十分認同,但鑒於我本身工作機構的性質,也不便多接觸。直到"八九屠城",我離開《文匯報》後,我們的交往才增多。由於我們有很相同的心路歷程(從"愛國親共"走到"愛國反共"的思想和認識的轉變過程),所以談得很投契,成為莫逆之交。所以當他邀我寫序時,我立馬回復兩字:"遵命"。
林兄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千千萬萬歸國印尼華僑群體中的一員。當年,僑居印尼的華僑,抱著對"新中國"的美好憧憬,憑著樸素的愛國熱情,不惜離鄉背井,闊別親人,奔跑到數千里之外的中國,為參與建設"新中國"而貢獻自己的力量。然而,很快大家就發覺所謂"美好新中國"是鏡花水月,他們真實的經歷,卻恍如人間地獄。以摧殘人的尊嚴、自信、良知、家庭甚至生命的各種"政治運動"連綿不絕,歸國華僑這個群體都被扣上敵、特嫌疑帽子而慘遭批鬥清算。倖免遇難的,都學會提心吊膽、夾著尾巴做人。直到"改革開放"後,政策有所寬鬆,這一大批飽曆滄桑、浪費了寶貴青春的人,第一時間選擇離開,由於不能再回印尼,變成滯留香港,生活、工作、事業,一切重頭再來。印尼華僑這一頁辛酸史,是近七十年來中國人民經歷的共產主義災難的一部分。林兄的經歷,就是這段歷史的見證。
筆者認識不少這類"去國"的印尼華僑,發覺每人都有一本屬於自己的血淚書。筆者經常鼓勵他們把這些血淚史寫下回憶,以作為歷史見證。可惜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再去回憶過去。這就說明,他們曾經歷過的恐怖統治是刻骨銘心的,它能使受害人心有餘悸而終身不敢再去面對。林兄這本書,可貴的地方就是他縷述了自己從"歸國"到"去國"的全過程,而伴隨著這個過程的是自己思想從"愛國親共"走到"愛國反共"的歷程。它雖然是一個人的故事,但卻為這段歷史留下一份"目擊證人"的"證供",為保存歷史真相作出貢獻。筆者希望有相同經歷的人,看了林兄的書後,能踴躍出來做歷史的見證人,共同守護歷史真相。
二○一九年六月十一日於儀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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