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见：中共修改党章之一变与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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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十九大要再修党章，其关键涉及习近平的"思想"怎样"入党章"。这与中共高层的十九届新班子，即政治局及其常委的组成，特别是何人"留常"及何人"入常"，成为人们关注的两大看点。

党领导人的"思想"之"入党章"，从毛泽东起，当时刘少奇出力甚大。后来者，如华国锋，如胡耀邦，如赵紫阳，对此不热心，而从江泽民，到胡锦涛，到习近平，这几位是越来越热心──习近平掌权的前两三年，似乎还收敛些，主要表现是在他痴迷于"中国梦"，而"梦"与"思想"，大概不大扯得上，或成色差些，就热心不起来。然而，渐渐地，他索性不管不顾，把"系列重要讲话"堆积起来，其中据说有着所谓"重大理论观点和重大战略思想"。虽然作为"思想"尚不知所云，看来从上到下，都热心得不得了，欢呼之辞惊天，歌颂之声动地。

细想起来，却有些奇怪。

一党之章程，原本主要体现某党之组织的规则，应相对稳定。一般情况下，若无重大变化，党的章程不必经常修订。

但是，中共党章的修订，是在持续进行，其中，应该是有个什么缘故，造成这样的情况。

在中共七大与八大之间，它取得了国家政权，随后，它的执政状态稳定下来。但是，几乎每逢中共全国代表大会，它还是都要修党章，其焦点，基本上是在党章的"总纲"。这样的情况，笔者猜想，或许是因为缺乏专门的党纲文件，以致于不断修订党章──党章的"总纲"，本应是党的纲领的简本，现在成了党纲的代用版。

于是，查了一下中共的党纲与党章的演化过程，还真是很有意思。

中共一大的文件，有《中国共产党宣言》、《中国共产党纲领》。二大，《决案》之一为《关于议会行动的决案》，跟随列宁的《国家与革命》，断言"无产阶级政党议会行动，就渐渐变成为投机主义和改良主义的议会行动"，这暗示着，中共不再承认资本主义社会中民主政治的成长，否定了议会政治，不过，该"决案"还是规定了中共之"革命的议会行动"的原则。三大，提出了《中国共产党党纲草案》，再就是，六大制定了一份很简略的《中国革命现阶段的十大政纲》。此后，就没有再制定专门的党纲文件了。

党章方面，二大制定了党章，此后则每"大"都有修订版本，不过，到六大为止，五个党章版本都开篇就是具体的党的章程，七大的党章才增加了"总纲"部分，以后就一直沿用下来。

显然，中共党章的"总纲"，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是作为简洁版的党纲了。

中共建党之初的二十几年，它还年轻，且经历残酷的政治斗争与战争，屡修党章，可以理解。夺取全国政权以后，它的组织状态渐渐地稳定下来。这时，党的纲领并入党章，修改或完善党的纲领，成为修订党章的一大因素。

于中共而言，堪称重大变化者，应该有以下这些：

其一，从模糊地提及与军队的关系──"革命军队必须与无产阶级一起推翻资本家阶级的政权"，转变为明确规定中共对军队的领导：中共十四大通过的党章，秉持其一贯的中共党的领导的原则，更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坚持对人民解放军和其他人民武装力量的领导"。这意味着，中共坚持其永久执政地位，不承认其它的政党可以在中国执政、可以领导中国军队，进一步明确，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实际拥有自己的军队，即拥兵自重的"政党"。

其二，它从"在野"党或地下党，成为执政党，从战争状态进入和平建设时期。但是，那些针对先前状态的规定，例如为应付党的干部时常或大量被捕、牺牲而设立的候补职务，如候补中央委员、候补政治局委员之类，早就可以取消，却还保留着。

其三，中共党内元老退位规则不很明确，一度设立"顾问委员会"而应付，后来则形成所谓"七上八下"共识，也仍然有其不确定性。

其四，中共对社会与经济发展阶段的理论与观念逐渐变化。

中共对现阶段社会基本矛盾的认识，无法依据马克思学说"上升到具体"，其八大的表述和毛泽东的表述，各有其局限性，实在是难以，也不敢，触及真正的实际矛盾。

到十三大之际，中共确认"我国正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在仍然回避其"社会主义"实践缺乏经济发展基础的状态下，有了一点向正确方向探索的模样。到"六四"镇压以后，这种探索停了下来。习近平在七月下旬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他本人"重要讲话精神"的专题研讨班上再发表"重要讲话"，说"全党要牢牢把握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最大国情"和"最大实际"，这意味着，三十年前的这一思想探索，中共至今难以回避，但也以此为限，无法再往前多走一步。所谓"习近平思想"，尽管被吹得天花乱坠，若无法有更多突破，就一文不值。

对市场经济的，到十四大明确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承诺"使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然后，十五大到十八大，每次对所谓"基础性作用"都稍作修改，直到十八届三中全会，才表述新的"重大理论观点"，承认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中共思想进展之难，可见一斑。

至于中共的组织状态，也就是其党章的基本内容，其变化或曲折，主要表现为党主席或总书记的设置，以及中央书记处的设置，等等。

那么，到现在，经历了上述变化，倘若中共仍然不能正视宪政与民主政治，满足于自己徘徊于政党门槛的状态，那么，可以说中共的纲领已基本稳定下来，而它的组织状态也早已经稳定下来。于是，中共党章的修订，就集中在中共的指导思想的部分。

一个政党的指导思想，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本来是正常的，所谓"与时俱进"，有其正面的意义。但是，中共之指导思想的变化，现在主要不是在其内容，而是在其表面，也就是，随着它的最高领导人的变动而变，在领导人的姓名是否冠名"思想"及如何写入党章上狠下功夫。具体到眼前的十九大，则是习近平的"思想"直接表述为"习近平思想"，或收敛一些，写为"习近平治国理政思想"之类，而最令习近平不满意的，就是仍将他的"思想"如同江泽民、胡锦涛那样，不冠名地只写某某"思想"，如此，则十九大之后仍将纠缠不休。

从党纲并入党章，到党章修订聚焦于领导人之"思想"的纠缠，显现出中国共产党的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