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威爾(George Orwell)在《1984》中,描繪了一個荒誕陰暗恐怖的極權主義政體。中國政府近年來,用數字控制等高科技手段,武裝了自己的1984。中國民眾對這個無所不在的數字1984,充滿恐懼、憤怒和擔憂,但是小規模的反抗正在悄然興起。
最近中國警方數據庫遭入侵,成為中國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數據洩露事件。在多達10億公民的被盜信息中,有警方記錄中的強姦和家暴報警者的姓名,有政治異見人士的私人信息,還有穆斯林少數民族地區的人臉識別記錄和身份證掃描。這些被入侵的海量數字和生物信息,是中國政府近年來用各種監控手段收集的結果。政府的監控手段包括社交媒體帖子、生物識別數據、電話記錄和監控視頻等,民眾日常活動和社會交往統統囊括在內。
在疫情中,這種監控更是隨心所欲。一些地方政府在中央「清零政策」的指令下,明顯濫用新冠病毒追蹤技術,引發全國範圍的強烈不滿。中國一向沈默的大多數可能對政治異議人士的命運不感興趣,對新疆穆斯林的遭遇不表同情,但在疫情中,他們都或多或少地親身領教了政府的荒誕監控。看到自己的數據被用來對付自己,他們不願意繼續沈默了,他們表達了不滿和擔憂。根據《紐約時報》的報道,中國一家智庫與一個政府特別工作組在2020年底的一項聯合調查表明,2萬多名被調查的中國人中,60%以上的人認為人臉識別技術被濫用,80%以上的人對是否以及如何存儲人臉識別數據表示擔憂。
這些曾經是沈默的大多數,開始用自己的方式進行各種程度的抵制。民眾的抵制手段有幾種,第一,抗議政府濫用疫情監控手段。鄭州民眾試圖從村鎮銀行取出存款,卻發現他們手機上的健康碼由綠變紅,綠碼意味著可安全出行,紅碼則相反。本來健康碼是為了識別和隔離可能攜帶新冠病毒的人,但卻用於阻止民眾提款,這引發極大的民憤和抗議。在抗議者的壓力下,鄭州有關部門不得不處罰五名官員,這五人篡改了1300多名銀行儲戶的健康碼狀態。
第二,披露政府的濫權行為,讓更多的人了解政府的監控惡行。民眾認為,追蹤新冠病毒的監控技術有時很過頭。北京一名博主在微博上發帖稱,他被要求在居家隔離期間佩戴電子手環,他認為這個追蹤行動的設備是「電子鐐銬」,所以拒絕了。該帖被點贊了6萬次,有評論說,這種做法讓他們想起了對待罪犯的方式;還有人說這是一種暗中收集個人信息的做法。這些帖子後來都被審查人員刪除了。
第三,為維護隱私而採取各種行動抵制政府監控。比如,藝術家通過行為藝術來批評監控攝像頭的無處不在;互聯網用戶分享如何躲避數字監控的竅門;隱私權維護者對人臉識別數據的採集發起訴訟,社交媒體用戶抱怨政府粗暴的一刀切做法,等等。他們中有人認識到,在抗疫中把自己的隱私讓渡給政府以獲得絕對安全,可能並不值得。
必須承認,這些抵抗規模都不大。重要的是,這些規模不大的抵抗竟然產生了一些效果。在一些地方,政府部門不得不收斂。中國幾個城市不得不禁止居委會強迫居民在進入小區時接受生物識別監測;東莞拆除了公共廁所里安裝的使用人臉識別技術提供衛生紙的機器;廣州地方官罕見地為強行開鎖入戶排查新冠患者而道歉;等等。這些例子都是政府監控受到挑戰而不得不妥協的事實。另有例子顯示,即使政府妥協之後重蹈覆轍,一些民眾也不會放棄抵抗。北京某小區居民發現自己必須刷臉才能進入,於是與居委會不斷交涉,直到他們做出讓步,但如果居委會恢復刷臉,她表示她會「繼續進行小規模的抵抗」。
數字1984首先監控的是罪犯和政治異議人士,然後是穆斯林,現在是所有的人。在民眾忍無可忍的時候,小規模抵抗出現了,這是抵抗極權主義的開始。奧威爾在逝世前幾個月,即1949年7月,曾投書《生活雜誌》和《紐約書評》,他說, 「…,如果不與極權主義做鬥爭,它將無往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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