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6日星期五

祭园守园人 :纪念胡耀邦逝世21周年 延展赤子祭(三): 与美相系的大悲悯




延展赤子祭(三): 与美相系的大悲悯
      纪念胡耀邦逝世21周年

         那个艳阳清明的去年此刻,耀邦陵前,九个花篮交替变换簇拥着李昭率全家的主祭花篮:
        林昭、张志新、李九莲、钟海源、遇罗克的亲友们敬献的,北大五一九灵魂群、林希翎、羊子大姐、我与老鬼夫妇献祭的……九盆雪焰,熊熊燃烧着胡公亲自平反或涉入的八个经典大案的亲友们20年来的感恩与思念!
        美与美、灵魂与灵魂难逢难再的偎伴!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也会记得,漂泊中万里归祭的林希翎大姐与羊子大姐陵前的偎伴时光,被我安排得最久最久。因为我深信那一刻,昏迷巴黎的林希翎,正睁大灵魂的眼睛遥望着共青城;也深信在东方子夜的火车上用电波追赶着我的羊子大姐,在西方的子夜,正辗转难眠——她偕亡夫的共青之祭,不也寄托着先胡耀邦一日遭人生重挫客死异邦的先夫王若望之痛吗?!

         美与美如此相系,以致去年此刻,当我终于捧着胡公最后的遗容,站在了陵前李九莲姐妹和钟海源女儿的献祭的花篮之间,丽娜闪烁的镁光,自然使我心驰近一年前四二九主祭灵岩的那一天。
         是啊,应该说,就是在第四十个四二九,就是我在林昭灵岩墓碑上放置第二杯酒——献给祭日就在次日的钟海源的那一刹,就是在一片愕然又怆然的镁光闪烁之中,我暗自决心:
    下一个四月,该是钟海源的女儿在共青城耀邦陵前献上一首诗的时候了:

        感谢您刚直凌空的端方
        感谢您青焰磅礴的正气
        感谢您刻石鸿蒙的磊落
        最感念您的国家观——
        人民,只有人民 
        永远是您心里至中至重的“玉”
        鞠躬尽瘁     
        温熙摩挲到最后一息

        才让那青天还是那青天
        绿地还是这绿地

        才在20年后今天    在此刻
        在七十三级
        台阶之上
        一个终于能为勇敢的母亲大声哭泣的女儿
        也是妻子  也是母亲
        从岁月深处皎洁地盘旋而出
        肃立在您的咫尺
        只为倾诉   一声
        谢谢
 (徐小云:《谢谢!——为能为勇敢的母亲大声哭泣》)

        这跳跃碰撞着、相系缠绵着一切,对于我多么自然!但林昭墓碑上两杯酒,对于灵岩追魂群却未免唐突。一直记得镁光里的一片惊疑,才不但向林昭四十年祭现场的人们解释过,还曾辗转邮给林昭妹妹一份我的判决书。我深信,灵魂的坦露就是灵魂与灵魂最好的交流。

        与徐小云摄于钟海源就义十周年

        美被撕裂为一片片灵魂碎片,一个个精神悲剧。苟活的我不幸罹历其间。却有幸见证:最是在中国,所有悲剧的美往往彼此相系、彼此缠绵,彼此呼应,以至任何权势、任何时空难以再将它们剥离、割裂。与其说这是灵魂历难后的英勇,毋宁说灵魂的抗争,是无权者唯一的权力。更见证就是在中国——在依然暴力轮回却更其极权的现代中国,胡耀邦几乎聚焦着、牵系着、纠缠着甲子中国所有具有悲剧美的历史过程与精神人物。与其说这是一位高位异数伟大人格的必然,毋宁视之为期冀大悲悯大人性历史转折的劫难华夏精神奔突的偶然。
    二十一年过去,仅仅后极权仍以普世文明、独立法制、精神人物与精神活动为敌的体制惯性,仅仅敏感词过滤后的美丽汉语的丑陋与龌龊,就足以在证明真正的中国特色的同时,反证胡耀邦多么前驱、多么伟大、多么美丽了。何况这不朽的灵魂如此悲壮、如此血肉地相系着这多难的土地上几乎一切的精神,一切的美丽。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民族之大不幸,还是民族之大幸?
    可以肯定的是,任何高温,任何重压,任何封禁,任何扭曲,只是在把与胡耀邦及与之相系的美,凝聚为华夏精神史上辉映千古的巨大琥珀罢了。

        所以此刻,我不能不心驰十一天前张志新就义35周年纪念现场,脑际萦回着第一次见到的戴晴大姐久久的缠问与巨大的悲怆——
        这应该是延展赤子祭。为胡耀邦第一个祭日改写了整个人生的叶帅养女戴晴大姐,是继杜光先生张志新祭日感言之后,泪溅四座的:
“对于我们的民族,张志新、林昭、李九莲、钟海源、遇罗克......就有如精神的长江、黄河、森林、土地,没有了他们、忘记了他们,失去了他们……这个民族就等死吧!”
         
哽不成声的悲怆中,戴晴大姐不得不暂离了“讲坛”,直到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才又满怀深情用英文朗诵了林林献给母亲的诗:
         如果眼泪可以搭成阶梯,
        
而记忆是一条通道。
         
我愿意直直的走向天堂,
         
为了再次带您回家。

         自八十年代初,戴晴大姐就关注着李九莲、钟海源、李调会悲剧,亲自寻找过我们的精神群落。纪念会那天,她还向我自认与李九莲、钟海源“老乡”:“我是江西临川人!”这位从王实味刻录到王容芬纪实大家,那天自然会缠住我问: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把钟海源写出来啊?”
        老鬼微笑着代我作答:“由他来写钟海源,未必是思想的钟海源,一定是痴情的钟海源!”
       “那才是人间的大美啊!”戴晴大姐感叹。
        我知道,那感叹的深处,延展着无穷无尽的赤子祭,也延展着始终与美相拥相系的戴晴大姐美的自嗟与美的自信!一如追魂着张志新的崔卫平女士那天那美的自豪:
     “今天,终于和您站到了一起,我要带您回家!”

                  当代三女杰:(左起)艾晓明、戴晴、崔卫平

      
        八个美的传奇妆点着九个花篮:青青耀邦陵一年前就见证:在极权与奴性吞噬、扭曲、丑陋着一切的神邦,大悲悯的胡耀邦曾如此与美相系,相系着一切悲剧的、精神的、挺拔的美与美的灵魂!
     却最是我见证着: 那林希翎昏迷中回荡在共青城的《八无八有》,是美的献祭,也是美的自祭——是赤子十八祭最本真意义上的延展!

待续 :延展赤子祭(四):美的献祭与自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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