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29日星期二

梁京:俄國慘敗之中國機遇(上)

20220309

所有熟悉全球地緣政治史的人都意識到,此次俄國慘敗具有難以估量的重大意義。越是重大的歷史節點,就越不宜使用短期的分析框架來解讀,而這正是澳大利亞前總理陸克文(Kevin Rudd)所代表的西方所謂「知華派」精英的致命弱點。(見陸克文新書《可避之戰》)那麼,如何用長時段歷史邏輯來理解當下時局的重大意義呢?我注意到,美國知名蘇俄史專家科特金(Stephen Kotkin)受到了廣泛關注,而他對兩位重量級的國際政治專家,即喬治‧坎南(George Kennan)和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的批評,則沒有得到海內外華人學者應有的重視。Kotkin認為,俄烏戰爭爆發,不應歸咎於北約東擴,應該用俄羅斯帝國長期的行為模式來解釋。

Kotkin還認為,普京的誤判令俄國遭遇歷史性慘敗,意味著北京在內的幾大文明中心,面臨著歷史性機遇。這是一個遠比美中能否避免一戰遠為深刻的洞見。筆者希望以此評論,激發更多有識之士,共同應對這個重大時刻的認知挑戰。

第一組問題就是,俄羅斯帝國的傳統從何而來?與中華帝國的傳統在歷史上和當代又有何關聯,如何幫助我們理解今日的文明危機?我未及讀Kotkin的相關著作,但注意到他多次強調了「歐亞大陸」這一關鍵詞。新大陸發現前,地中海世界與歐亞大陸是人類文明的重心所在,而橫跨歐亞的北方草原,正是俄羅斯帝國崛起的舞台。歷史上,這個舞台的主角,即遊牧民族,借助騎射技術,形塑了軸心時代以來數千年的文明大格局,直到西方海權開始稱霸世界。因此,要理解俄羅斯帝國、乃至東西方文明大格局的歷史演變,需要理解草原民族如何形塑了幾大文明的帝國傳統以及它們之間的關聯格局。而這個問題,觸到了漢字文明的痛處。

我的理解是,早在青銅時代,人類就通過水路把地中海世界與南亞和東亞的古文明聯繫起來了。東亞的長江流域得益於這種格局多於北部的黃河流域。但騎射民族從北入侵,開啟了華夏文明軍事、政治北強南弱的長期格局,而秦漢以來大一統之所以成為華夏文明的治理傳統,既是這一格局的產物,也為延續這一格局構築了深厚的社會和文化基礎。辛亥革命以來的俄中關係,是這一傳統格局在現代世界的展開。馬上民族向歐洲和兩河流域的挺進,塑造了不同於東亞的帝國傳統。其中一個重要元素,就是地中海和北海的海權文化沒有被摧毀,而是演化成對抗陸權文化的重要資源。沒有這個資源,就不會有現代世界的誕生。

當然,華夏文明不是沒有借助南來的海權文化逆轉政治被北方陸權文化主宰的機會,但南宋,大明和大清,乃至民國,都失去了這樣的機會。其中道理,需要史家系統梳理,而完成這一使命的知識和技術條件已經完全成熟。

從長時段歷史的角度看此次俄國之慘敗,我認為終結中華帝國專制傳統的地緣政治和軍事條件也完全成熟。今日中國不僅完全有機會制止俄烏戰爭發生,也有實力促成和平,這是世界廣為接受的事實判斷,但習近平以一人之力,不僅促成了戰爭,更讓世界陷入對熱核大戰的恐懼之中,這充分說明當代中國正在扮演一個從未扮演過的樞紐角色,風險之大,顯而易見,但背後隱含著甚麼樣的歷史機遇?我將在下篇評論加以闡述。

——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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