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 2020年 6月 17日
虽然全球处在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全球大流行之下,但是作为藏传佛教精神领袖,达赖喇嘛仍然认为世界要有乐观的理由。他接受BBC记者贾斯汀·罗拉特(Justin Rowlatt)访问时表示,如果地球上70亿人能够形成一个“共同的认知”,他们甚至还有可能联合起来解决气候变化的问题。
第一次见到达赖喇嘛的时候,他捏了我的脸颊。
有人捏你脸颊已经是不太常见的了,更何况是一个被很多追随者看作是活佛的人。但是,达赖喇嘛是一个调皮的人,喜欢跟采访者闹。
当然,现在这样一个势态是不可能的了——我们的最近一次对话是通过视频会议应用程式进行的。
达赖喇嘛很快就出现了,坐在镜头前,微笑着调整他那件深红色的长袍。
“五点半,”他咧开嘴笑说。他双眼亮了起来:“太早了。”我们都笑了,他又在逗我。
这位西藏精神领袖同意接受访问时,我很高兴,但当他的秘书告诉我,将会是印度时间早上9点时,我有一点点失落。
那是英国时间凌晨4点30分,就是说我要3点30分到达办公室。
制作这段采访的詹姆斯·布莱恩特(James Bryant)帮了我一把。
“虽然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次真的非同一般,”他写道。
达赖尊者的秘书很客气地同意了将访问改到印度时间10点。
于是,在上星期三的5点,我已经在BBC的伦敦办公室,看着从印度达兰萨拉传过来的视频讯号。
两边的反差简直再明显不过。
我坐在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办公桌中间,灰暗的灯光只亮了一半;而在喜马拉雅山脚下一个宫殿里,身披紫色和藏红色长袍的僧侣走来走去,在一个镀金色的房间里调整着线路和摄像机。
山上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穿了进来。在一个有冰雪山景的宫殿里度过疫情封锁的时光是再好不过,达赖喇嘛也承认这一点。
“我们这里有非常纯净的水和新鲜空气,我在这里过得很平静,”他告诉我说,一边再次摆出他招牌式的大笑。
他同情那些在这次严重的大流行疫情中受苦和担惊受怕的人们,但是他说,还有很多事情具有启发性,而且值得庆幸。
“很多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帮助别人,这非常好。”
然后达赖喇嘛笑了。“当我们面对着一些悲惨的状况时,同情心这种更深的人性价值就展现出来了。”
我问他,对于那些担心和害怕的人们有什么建议。他说,重要的是,试着不要担心太多。
“如果有办法去克服你的状况,那要努力,无需要担心,”他解释说。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解决,那担心也没用,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只有去接受它,就像人会老一样。”
再过几个星期,达赖喇嘛就85岁了。
“去想我太老了,老人没用了,这样没有意义,”他接着说。
“年轻人身体壮,他们的头脑是鲜活的,他们能够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作贡献,但是他们又太过激动,”他笑说。
“年长的人更有经验,他们能够帮助教育年轻人。我们可以叫他们冷静,”他说着又大笑起来。
他相信,年轻人将会是在最前线,去解决他现在其中一个最迫切的担忧:解决环境问题。
他说,他已经在他的有生之年看到了气候变化的影响。他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似乎颇为激动。
第十四世达赖喇嘛生于1935年西藏的高原上一条偏远的村落。
他在1937年被认定为第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祖古”,即转世灵童。
“我在西藏的时候,”他告诉我说,“我对于环境没有认识。我们将它看作是理所当然,当时我们可以在任何一处水流喝水。”
直到他去了印度,以及之后开始周游世界时,他才意识到,世界已经受到了怎样的破坏?
“我在1960年来到达兰萨拉这里。那个冬天下了很多雪,之后是一年比一年少。”
“我们必须认真地对待全球暖化,”这位藏传佛教领袖说。
他敦促世界,在风力和太阳能上做更多的投资,渐渐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他告诉我说,重要的是我们要认识到,我们不是单一的个体,我们要依赖我们所在的群体。
“无论你的家庭多么富有,没有了社群,你是无法生存的,”他说。
“在过去,人们过份强调了我的那块大陆、我的国家、我的宗教。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过时,现在我们真的需要70亿人类有一种同一性。”
他说,这可能是从这次新型冠状病毒危机里得出的其中一件积极的事情。
但是,他指出,世界很快就从这次病毒的威胁下觉醒过来,但是全球暖化是一个更有威胁的隐患,它是在“一个个十年”中到来。
这或许看起来没那么迫切,而他担心,我们可能很快就会发现,它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
这场挑战也与达赖喇嘛另一项重大的事业有关:教育。
“全世界应该更加关注如何转化我们的情绪,”他对我说。
“它应该属于教育的一部分,而不是宗教。教育头脑的平静,教育如何得到头脑的平静。这是非常重要的。”
然后,就到了这个访问当中最难的部分。我想要谈论达赖喇嘛自己的死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关于他的转世问题。
这不仅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死后会发生什么,将是关乎整个藏传佛教以及西藏解放运动的关键。
中国军队在1950年进驻西藏,宣称对这个地区行使主权。
很多藏人极力反对这个他们看作是非法侵占的统治。
作为西藏人精神领袖,达赖喇嘛一直是这场反抗的标志性人物。
他提醒了我,他过去曾经说过,他的死亡很可能标志着达赖喇嘛转世这一伟大传统的终结——“达赖喇嘛”这个字眼在藏语隐含着“伟大的上师”之义。
“它可能会随着这一个喇嘛尊者而终结,”他一边笑,一边指自己的胸口对我说。
他说,西藏和蒙古的喜马拉雅佛教僧人将会决定下一步如何。
他们会决定,第十四世达赖喇嘛是否已经转世成下一位灵童。
这可能将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被现在这位达赖喇嘛确定为藏传佛教第二号人物班禅喇嘛的男孩,已在1995年被劫持。通常寻找达赖喇嘛下一位转世灵童的事务,是由班禅喇嘛领导的。
达赖喇嘛表示,他的追随者如何决定,对他而言已经不是问题。
“我自己是没有兴趣了,”他笑着说。
他的希望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到来时,他仍然保有自己的好名声,并且能感觉到自己为人类作出过贡献。
“然后,就结束,”他再一次笑说。
就这样,我们的访问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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