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這究竟是什麼政府?這種政府歷史上有過嗎?What have we done to deserve this?
有執法人員代表白紙黑字叫市民為「蟑螂」(但「蟑螂」有份納稅供養你們,你們都是吃「蟑螂飯」的一群),這種在歐美國家已經會被視為hate speech的法西斯言論,可以在公文出現而沒有後果,還夠膽叫自己做國際大都會。
特首公然指示威者have no stake in society。我第一個反應是如很多人般憤怒,原來這個政府的施政不是為了建構未來給下一代,只要反對政府就把他們打成「無份者」,罪名就是破壞你們那個掠奪收成的秩序。這種公然不把人民當人的政府,為什麼還可以繼續管治?
我第二個反應是,如果說他們沒有stake,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票可以選出自己的政府,所以他們努力爭取的,就是還給他們應有的stake,即是一人一票選特首。你不要怪他們反抗,因為they have nothing to lose but their chains。
不是做給香港人看的
幾個星期前,我一直疑惑:為什麼特首記者會每一次都是火上加油,每次之後民望繼續跌還要路線繼續,已經20幾分了,只有鄭若驊更低,想換個方法考第一嗎?這一兩個禮拜,我開始看懂了。
喬裝的眼淚、把抗爭抹為「極端暴力」、顏色革命、港獨以至恐怖主義、說香港的經濟差過SARS,都其實是服務內地市場的,給內地只能看到一邊資訊的人,來煽動反港情緒和合理化警察暴力和強力鎮壓。
這些內容,和身居香港每天看着直播有街頭經驗的人的認識相差太遠,反而引起香港人反感。「暴」和「亂」的源頭大家都知道是什麼。很多香港受教育的人都讀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你硬想將人們的注意力轉到蛟龍和猛虎身上是沒有用的。
香港的悲哀在於,特首記者會,不是做給香港人看的,也不是為了爭取香港民意。你只要看看《明報》星期五報道的中大調查,就知這套大台劇式的政治操作已經沒多少香港人看了。如果你的路線是有效的話,民望應該一早反彈了,一堆建制派選舉政客應該早就撲出來打鑼打鼓抽水了,不會應酬式的開個記者會後又躲起來。
「一個人的聯盟」
我在〈其實很好笑〉中問的問題,始終得不到答案:其實這樣做,對香港有什麼好處?死守不回應五大訴求,激發暴力然後屈示威者是港獨甚至是恐怖分子,不惜打垮一代人甚至更多,破壞香港自由城市的形象和聲譽,令市民對政府和警察信心蕩然無存,只是為了保住某些人的權位以及面子?對香港的好處是什麼?
上星期和一個BBC記者談起,她做了36年記者,世界各地的抗爭她都去過。她覺得香港的警察簡直是瘋狂:例如她完全沒法想像警察竟然可以在高位持槍射示威者的頭。這還是8‧11前的評價。如果你看西方傳媒一直的報道,會知道香港自由城市的形象,在一個夏天完全被破壞。單是聯合國人權委員會那張單,你就有排找。
幾年前,我寫過一篇〈一個人的聯盟〉。意指某特首可以完全不理會民意、搞到社會撕裂、甚至得不到建制精英支持,但只要獲得中央信任,仍然可以繼續當特首甚至連任。
我在想,史上有什麼政府在處理危機時一直和民意對着幹、愈違反民意愈要做,甚至不惜破壞社會的根本利益,目的只是配合另一個境外政府的利益和路線劇本的?我當然會想到冷戰期間的東歐衛星國,蘇聯才是真正話事人,但波共匈共倒是會被責成處理好國內政治及安撫民心的,不會故意搞垮自己國家來取悅蘇聯,因為對蘇共來說這也是doesn't make sense的。一國兩制,當真是史無前例的偉大構想。
「止暴制亂」之後
自三星期前港澳辦為香港警察大力鎮壓開綠燈以後,「止暴制亂」成為主調,警察彷彿像拿了「免死金牌」一般。策略是盡量不批准遊行,於是任何人一行出馬路便可視為非法集結,然後用催淚彈和各種子彈對付、用警棍痛打,甚至用臥底和栽贓手段,作大量拘捕和檢控,務求製造恐懼,做到震懾效果。至於過程中大量違反指引和警例,都不需理會了,因為不會有處分(要處分也先處分張建宗啦,咁大膽代我們道歉)。到了法庭不夠料告,那是將來的問題了。馮睎乾的總結最簡潔:「他們的武力可持續升級,道德卻不設下限,做什麼也(暫時)沒有法律後果。」再簡潔一點,就是兩個字:「暴政」。
大規模無差別的發催淚彈、濫捕,包括在遊客區和民居附近無人地帶搞催淚放題,並不是農曆七月太猛,而是要在普通人中製造恐懼。大量的彈壓和抓捕和檢控,包括非示威者和救護人員也可能受傷被捕和至少食煙,不少普通人都會害怕,覺得香港很不安全,盡量避開有遊行示威抗爭的地區,以及阻止他們的年輕一代上街,心理上渴望回到「常態」。在一輪「鎮暴」後,可能街頭抗爭會大幅減少,或者完全回到在政府警察法例框架鳥籠內「和理非」活動,於是就叫做「止暴制亂」了。
經此一役,你以為「止暴制亂」後,市面平靜了大家就可以當沒有事發生過?你有沒有看過「紅van」?一兩個世代深藏的對政權和警察的仇恨,將永遠不能消除。政權已經喪失了管治這城市的道德基礎。
很多人喊「光復香港,時代革命」,不一定代表都支持梁天琦的政治主張。但不少年輕人會覺得以一個抗拒暴政的世代來說,梁天琦的牢是替他們坐的。對很多參與過雨傘運動的人來說,佔中九子的牢是替他們坐的。
如果把1000個「核心」關進監牢成政治犯,那我想總至少有一百幾十萬的香港人覺得這些牢是替他們坐的。這筆帳,他們一定會算的。不要以為他們會永遠坐在家中。
6‧16有200萬人上過街,他們的五大訴求仍然沒有回應。運動可能被彈壓下去,但民眾積累的怒氣無處發泄,大概只能首先發作在未來兩次選舉之中。這是制度的弔詭和悲哀之一,搞出個大頭佛的林鄭不需要面對選舉,低過30分都可以繼續做特首,市民怨氣只能發泄在要選舉的建制派候選人身上。對不起,你們又一次「為國捐軀」了。
後記:
8‧11的下午,在家再看了一段Darkest Hour片尾閃出邱吉爾的名言:
Success is not final.
Failure is not fatal.
It is the courage to continue that cou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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