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5日星期六

王丹:以鄧小平之道還治鄧小平之身

作者:王丹
对话中国【智庫分析】20240830


8月22日,為紀念鄧小平誕辰120周年,習近平在人民大會堂發表「重要」講話。他在表面上對鄧備極尊崇,用了大段歌功頌德的排比句如「對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信念無比堅定的崇高品格,對人民無比熱愛的偉大情懷,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理論品質,不斷開拓創新的政治勇氣,高瞻遠矚的戰略思維,坦蕩無私的博大胸襟」等等,對鄧的吹捧簡直到了令人肉麻的程度,以致於外界有些評論認為習近平在內外交困的政經形勢下,似乎不得不重新打出鄧小平這張牌,重新回到鄧小平理論指引的道路上。


但是,在中共政治的歷史中,對前任領導人的思想既繼承又創新,一直是現任領導人鞏固權力的重要手段。鄧小平就是善於玩弄這種權術的高手。1977年是鄧小平重新崛起的關鍵時期,那時的鄧小平尚未完全復出。他在4月4日致信中共中央,提出:「我們必須世世代代地用準確的,完整的毛澤東思想來指導我們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對毛澤東的高度讚揚和堅定繼承,然而,論述的關鍵點,其實在於「準確的,完整的」這兩個前綴詞。對此,深諳黨內鬥爭話語的中共高官們自然是心領神會的。鄧小平的策略,實質上是通過「完整和準確」的解釋,重新詮釋了毛澤東思想,從而為他推動改革開放政策掃清了思想障礙。他並未公開否定毛澤東,而是利用毛澤東思想的所謂的靈活性和時代性,將其具體內容架空,進而推動了與毛澤東時期政策截然不同的新路線。


現在,習近平似乎正在重演這一歷史戲碼。他在極為堆砌鋪陳的歌頌話語中,雖然肯定鄧小平理論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重要里程碑」,但要求全黨「深入學習運用鄧小平理論,完整、準確理解它的科學內涵、核心要義。」在這裏,我們赫然看見鄧小平對毛澤東思想的「完整,準確地理解」的話術,一字不差地出現在習近平對鄧小平理論的評述中。整篇講話的重點,其實就在這裏。同樣的,我相信中共黨內高官們對此自然也是心領神會的。習近平看似高度尊崇鄧小平及其理論,實際上卻在巧妙地利用鄧小平當初處理毛澤東思想的方式,來削弱鄧小平理論的實際影響力,這可以說是「以鄧小平之道還治鄧小平之身」。


我此前在《上報》寫的文章中曾經指出,就其保護中共的一黨專政的統治基礎而言,從毛澤東到鄧小平到習近平,其政治路線其實是一脈相承的。說到底,不論是習近平今天的「大倒退」,還是鄧小平當年的所謂「改革開放」,目的無外乎都是「保住紅色江山」。那麼為什麼習近平仍然要用重新詮釋的方式,拉出自己與鄧小平之間的距離呢?這當然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治權威,拉抬自己在中共歷史沿革的序列中的地位,試圖超越鄧小平而成為與毛澤東可以並肩而立的「偉大領袖」,說白了,習近平上台之後對鄧小平路線的「背離」,主要就是為了成就自己的歷史定位,滿足自己的政治野心。


通過一句「完整,準確地理解」,習近平既保持了中國共產黨領導思想的連續性,展示了他在繼承與創新之間的平衡,又鞏固了自身的指導地位,進一步開創屬於他自己的時代。鄧小平如果看到自己明褒暗貶毛澤東的套路,被習近平如此爐火純青地用來對付自己,不知道心中會作何感想。但不管怎麼說,如果有人把習近平在紀念鄧小平大會上的講話,看作是他對鄧小平重新表示敬意,甚至是有意重現鄧小平時代的政策,那將是大錯特錯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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