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7日星期三

荣剑:现代国家转型中的“左翼问题”

 荣剑 一宅之谈
左派不愿错过任何冲到历史第一线的机会,永远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声音在诵读激进主义祷告词的时候被淹没。                            ——托尼·朱特

导读:


左翼和右翼作为两个彼此对立的阵营的相互对话与斗争,充斥于近二百年来的编年史中。最为吊诡的是,在左翼和右翼的长期斗争中,左翼始终占据着思想、学术和知识生产的道德制高点,掌握着每一个时代的"政治正确"的话语权。21世纪新的时代氛围并没有改变而是继续巩固了20世纪由俄国十月革命所奠定的左翼与共产主义的思想联盟,以及没有改变而是继续巩固了左翼在西方国家的政党政治、意识形态斗争和知识生产中的霸权地位。左翼所扮演的平等的化身、真理的代言人和道德的使者,尽管在以往所有的重要历史关口一再遭到来自右翼的、保守主义的和古典自由主义的抵抗与解构,包括来自左翼内部的分化、反省与自我批判所展开的思想挑战,但似乎都没有彻底摧毁雷蒙·阿隆所说的笼罩了欧洲上百年的三个神话:左派的神话、革命的神话和无产阶级的神话。本文是对"左翼问题"的批判性反思,是世纪批判三书之第一卷:《世纪的歧路——左翼共同体批判》的导论,由七个部分组成,约六万字,作者授权本公号分七期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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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国家转型中的"左翼问题"

——左翼问题批判导论之一

               

文/荣剑


1994年,意大利议会举行全国大选,富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凭借"你能像我一样富有"为口号,从商界跨入政界,创建"意大利力量党"并任主席,领导意大利右翼自由联盟在选举中战胜左翼政党联盟,成为意大利历史上首位"素人"总理。这次选举被许多观察家认为是极大地改变了意大利战后的政治版图,议会场景从由中间派所支配的多党光谱,转变为一种更加两极化的格局,即左右两个联盟的彼此对立,国民面临着左翼和右翼之间的绝然选择。恰在此时,意大利著名政治哲学家诺贝尔托·博比奥的专著《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公开出版,该书甫一问世即在全国掀起一场购买浪潮,一年之内售出了20万册,成为意大利当时最畅销的学术书籍。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表明意大利国民亟需在左右对决的政治体制中了解和掌握关于左右分化、对立乃至冲突的相关知识,他们显然意识到了,左右之争已经超出了传统的阶级之争和党派之争。但是,博比奥提醒人们:如果意大利人想从他的著作中寻求在意大利急剧变化的政治图景中如何投票,那么他们必定会非常失望,因为"这一著作纯粹是关注一种分析性区分,它的相关性远远超出了意大利及其政治的变迁兴衰。"1对于博比奥来说,最重要的是,"政治场景见证了两个宣称立于左翼与右翼之上的联盟之间前所未有的两极分化,它们时刻准备在这两个旗帜下为了支配国家而展开激烈斗争。"2


确如博比奥在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左翼和右翼之争至少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它们的区分普遍被认为是首先来自于法国大革命时在国民议会中的座位分布,坐在议会主席左侧位置的议员多半持民主的、共和的和激进的立场,他们由此被称为左派;而坐在主席右侧位置的议员多半持君主的、保守的和温和的立场,他们由此被称为右派。3这个划分既是象征性的,也是决定性的,用博比奥的话来说:"作为对立的术语它们相互排斥,而合在一起又穷尽了显然冲突分裂的世界。它们是排他的,因为没有任何学说或运动可以同时既是左翼又是右翼。它们是彻底的,因为一个学说或运动只能要么是左翼,要么是右翼,至少就这两个定义的较严格应用而言是如此。"4法国大革命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革命看似由第三等级发动并将革命的矛头首先指向教士、贵族和国王,从而呈现出一种阶级斗争的性质,而实际上革命是在革命者内部展开,从雅各宾派分裂为吉伦特党人和山岳党人时,法国的阶级斗争和党派斗争便被左翼和右翼的斗争所主导。第三等级和第一、第二等级的冲突并非不可调和,在革命进程中有许多教士和贵族投身于第三等级阵营,支持和拥护第三等级的立宪主张,但革命进程中所形成的左派和右派的冲突,则完全超出了阶级斗争和党派斗争的界限而具有不可调和的性质。从这个意义上看,基于左翼和右翼这两个基本概念,重建一种新的政治分析理论,的确具有博比奥所说的"分析的、历史的和价值的"多重功能,甚至可以将这一分析框架从政治领域延伸到文化思想领域,从诸如黑格尔庞大的理论体系的解体中观察到"黑格尔左派"和"黑格尔右派"的分歧与冲突。英国学者斯图亚特·汤普森的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所有国家最重要的分化是劳工与资本的分化和左派与右派的分化。尽管存在具有次要作用的分化,例如南欧国家的宗教分化,但重要程度均未超过前者。"5而在另一位英国学者卢克·马丁看来,左翼和右翼的划分尽管过于简单化,不能概括所有的政治分野,但仍然可以被视为一种明智的分类方法,具有极大的适应能力,有助于总结不同政党在一些最为重要问题上的分歧,以及用来区分在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家背景下的思想或政治派别。6


按照博比奥的理解,左翼和右翼并不是一个实体或本体论的概念,而是一个关系的概念,两者的对立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它们不是政治世界的内在性质,而是被置于'政治空间'。它们代表了一种特定的政治拓扑学,但与政治本体论毫无关系。"7这意味着,历史上不存在着亘古不变的左翼和右翼及其传承,尤其是对于左翼来说,在其二百多年的历史中,从未有过深刻的统一性,左翼主题的变化——从共和、平等、革命、暴力到改良、国有制、福利主义、女权运动、多元化、绿色环保、身份政治等,远比右翼更为多变和广泛。雷蒙·阿隆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我并不否认人们在国民议会里可以分出右派和左派。但我否认一成不变的、贯穿不同历史阶段的、受同样的价值观点鼓舞的、为同样的愿望而团结在一起的左派。在法国,'左派统一'的神话抵消不了,也掩盖不了不可调和的争吵。"8尽管如此,阿隆并不否认而是高度重视这个历史事实:左翼和右翼作为两个彼此对立的阵营的相互对话与斗争,通过词汇翻新和制度的变化始终进行着,充斥于数百年来的编年史中。


博比奥作为一个左翼学者,他在阐述左和右的政治区分的意义时肯定与作为右翼学者的阿隆存在着重大分歧。就左翼和右翼的区别而言,博比奥引述了马尔克·雷韦利列举的它们在五个方面的对峙:涉及时间,左翼坚持进步主义,右翼坚持保守主义;涉及空间,左翼主张平等,右翼主张不平等;涉及相关主体,左翼强调他治,右翼强调自治;涉及地位,左翼偏向下层社会,右翼偏向上层社会;涉及认识论,左翼是非理性主义,右翼是理性主义。9这样的左右划分未必能被一些右翼人士所接受,至少对于阿隆来说,使左派受到激励的主要是三种虽不必然矛盾但往往会有分歧的观念:自由、组织、平等。鼓吹"自由"的左派会起来反对社会主义,因为他们不可能不观察到国家权力的膨胀和专断的回归。鼓吹"组织"的左派不仅是民族主义的,也是帝国主义的,因为计划经济的推行者们渴望拥有无限的空间和资源。至于鼓吹"平等"的左派,他们似乎被判定要不断地去反对富人,反对强者。阿隆提出这些质疑,是为了戳穿"左派的神话",捍卫自由主义的基本原则,在他看来,平等是自由主义的应有之义,他为此引用了一位美国撰稿人的话来支持自己的看法:"如果社会主义意味着改善弱势阶级的生活条件和确保社会公正,那么,美国始终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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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之间的冲突与张力,实际上并不妨碍对立的两极在一些关键的领域达成某种共识,比如,左翼对自由的认可,右翼对平等的认可。博比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关于左右区分的两个"轴",一个是平等与不平等的对立,另一个是自由主义与独裁主义的对立。他是从这两个"轴"出发进一步界定了左翼和右翼光谱中的四个不同角色:1、极端左翼,既存在着平等主义运动,也存在着独裁主义运动,雅各宾主义是极端左翼的典型例子。2、中间左翼,既有平等主义的学说和运动,也有自由主义的学说和运动,可以称之为"自由社会主义"。3、中间右翼,既有自由主义的学说和运动,也有不平等主义的学说和运动,它包括所有的保守政党,忠诚于民主的方法,并且只承认法律面前的平等。4、极端右翼,既是反自由主义,也是反平等主义,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是历史上极端右翼最著名的例子。11从博比奥这个分类来看,平等和自由成为中左和中右共享的价值,而极左的雅各宾主义和极右的法西斯主义则成为中左和中右的共同敌人。博比奥特别引述了雷韦利的一个看法:"任何占据整个政治空间的政治力量都将取消一切左与右的区分,比如在极权主义政权下,它不允许任何内在区分。这样的一种政权,若一定要加以区分的话,就只能在与其他极权主义政权的比较中被认为是左或右。"12此外,他还引述了以赛亚·伯林的一个看法:"苏联的独裁政权通过占据左翼之名而使左与右的区分无效。"13由此也可以联想到阿隆的观点,他把法西斯主义称之为"伪右派",把苏维埃政权称之为"伪左派",认为这两个看似对立的两极是在极权主义中相汇合。14


博比奥、伯林和阿隆分别从各自的左翼或右翼立场共同主张民主、平等和自由的价值,并对极权主义的两种历史形态——雅各宾主义和法西斯主义——共同宣战,为何还会形成左翼和右翼之间持续了二百年的对立与冲突?最为吊诡的是,在左翼和右翼的长期斗争中,左翼始终占据着思想、学术和知识生产的道德制高点,掌握着每一个时代的"政治正确"的话语权,即使对于像伯林、阿隆这样的自由主义学者来说,他们或者自认为是左翼学者(伯林),或者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右翼学者(阿隆)。阿隆最为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于左翼的巨大压力,在战后的几十年时间里,他几乎就是以一己之力和一个庞大的左翼传统进行类似堂吉诃德式的抗争,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法国,左派享有的威望是如此之高,以至于温和的或保守的党派也绞尽脑汁从对手的词汇表中借取某些修辞语。人们彼此比试着谁最有共和主义、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信念。"15最荒诞不经的是,在1970年代末,时间似乎已经证明了在阿隆与萨特持续数十年的争论中真理最终站在了前者一边,但思想界仍然存在着"宁左勿右"的呼声:"宁愿跟着萨特走错路也不跟着阿隆行正道。"16这种"尚左主义"在政党政治领域同样表现得非常普遍,正如雅克·夏普萨尔和阿兰·朗斯洛在他们的著作《1940年以来的法国政治生活》中所描述的那样:"一般地说,法国所有的政党总是自称左派,甚至在第三共和国末期,连参议院的极右派党团也自称左派共和党人。蒂博代幽默地说,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称保守派的政党,正像食品杂货店里没有'半粗糙的'小青豆,只有'半精细的'小青豆一样。"17


左翼在思想和道德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的情况并不限于法国这类"左派国家",在诸如美国这样的"右派国家",尽管共和党和民主党在执政的时间上大体平衡,但就思想影响而言,右派长期处在下风,大学、媒体和公共舆论始终处在左派的影响之下。英国学者约翰·米克尔思韦特和阿德里安·伍尔德里奇在他们的著作《右派国家》中观察到,50年前,美国并没有真正意义的保守主义意识形态,"保守派"这个术语在大萧条时期是一个侮辱性的词汇,那些共和党的领袖和政治家们对此都避之唯恐不及。20世纪60年代被人们普遍认为是"自由派的年代",而"自由派"或"自由主义"在美国是"左派"和"进步主义"的同义语。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思在1964年宣称:"几乎每个人现在都标榜自己为自由派。"18艾森豪威尔在1952年当选总统并在1956年成功连任,但这并不意味着保守主义的胜利,因为艾克自称是"进步的共和党人",而民主党人则认为总统的就职演说是"这20年来对民主党纲领的一个很好的声明"。19对于当时的时代氛围,美国一位评论家莱昂内尔·特里林有一个判断:"自由主义在美国,不仅是主导的知识传统,而且是唯一的知识传统。"20美国著名的保守主义代表人物丹尼尔·贝尔在当时也持有相同的看法,他认为意识形态的时代终结了,左派与右派之间的激烈冲突已经让位于有关管理技术的冷静辩论。21


如果将美国左右冲突的历史延伸至"里根时代"——20世纪8090年代,时代的思想氛围似乎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右翼或保守主义思潮在西方国家进入了一个全面凯歌行进的时代,其重要标志是里根在美国、撒切尔在英国、科尔在德国的执政,包括贝卢斯科尼在意大利出人意料地当选为总理,这些右翼政治人物执掌国家权力标志着左右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巨大变化。与20年前左翼思想一统天下相比较,保守主义开始重新引领思想风气了。博比奥著作的英译者阿伦·卡梅伦引述了一位重要的英国经济学家的评论:"保守主义不仅是支配性的……它似乎是一切城市里的唯一游戏。"22不仅如此,在这位博比奥著作的诠释者看来,"甚至在左翼把持着权力的地方,也没有了昔日的激进情绪,而在其未能执政的地方,它的社会主义则日渐销声匿迹。右翼似乎在一切地方都掌握着主动权,当这十年发生种种剧变之时,有人开始欢欣鼓舞地谈论'历史的终结'和特殊的国家形式——即资本主义'自由'民主——的最后胜利,或许也就不会完全让人感到意外了。"23对于约翰·米克尔思韦特和阿德里安·伍尔德里奇这样具有明显的保守主义倾向的作者来说,他们写作《右派国家》一书,最后是要回答"保守派是如何获胜的"这样一个问题。在他们看来,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政治生活背景的曲调是"自由主义退潮时忧伤而经久不息的轰鸣",为避免混淆,他们特别强调这个"自由主义"并非保守主义所推崇的"古典自由主义",而是在美国支持大政府的各类观点。小布什在2000年为共和党再次赢得总统大位并在四年后连任,被不少人视为是美国政治已经朝右转的标志。《右派美国》得出的一个结论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保守主义运动刚刚开始时,美国似乎注定会成为欧洲:更大的福利国家,更加严格地限制枪械,终止死刑。而今天,美国例外论出乎意料地重新占了上风,这大部分归功于右派的力量。"24


在"里根—撒切尔时代",伴随着保守主义的重新崛起以及在欧美主要国家扩大其政治版图,是柏林墙的倒塌和苏东体制的彻底崩溃,这才是世界范围内左右之争最具有深远影响的历史性变化。冷战以来所形成的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和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的对峙,将世界划分为两大对立板块,它们分别可以被贴上左翼和右翼的标签。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和苏维埃政权的建立,既是对雅各宾专政的革命传统的发扬光大,也是对左翼政治谱系的一次扩版,苏联成为世界左翼政治力量的中心和领导者。苏东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无疑是20世纪最重大的事件,这未必是福山所宣布的"历史的终结",但至少是左翼"黄金二十年"(从1950年代至1970年代)的终结,世界性的社会主义事业和左翼事业遭遇了双重失败。斯图亚特·汤普森在2000年时承认:"过去的20年,是左翼政党特别艰难的20年。虽然一些政党保住了自身在中央政府的执政地位,但其特有的社会观及其实践却遭到了抨击。许多人认为,这些思想由于苏联的解体而最终成为历史的遗迹。"25卢克·马奇也有相同的看法:"1990-1991年苏联解体后,激进左翼政党,主要是共产党分裂了,在国内和国际上都面临巨大危机,它们不再代表一个具有一致性的'政党家族'。而且,如果不提及'历史终结'论,几乎不可能进行这一研究。关于对自由主义民主和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的任何主要的激进挑战都已经被抛进'历史垃圾堆'的思想,尽管现在看来不足为信,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却极具说服力。因为苏联'现实存在社会主义'迅速地自我毁灭,似乎甚至让反共产主义的'民主社会主义'以及整个左翼都受到玷污。"26正是基于历史的和现实的巨大转变,右翼在弹冠相庆时必须思考,保守主义的凯歌行进能否长久持续下去?而左翼在痛定思痛时必须反省,为何庞大的社会主义事业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时间之矢进入21世纪,政党政治的钟摆一如往常那样在左右之间来回摆动,特朗普在2016年意外当选美国总统,看起来就像是保守主义在美国取得了又一个重大胜利,让美国得以继续保持"右派国家"的本色;但他在2020年总统大选中失败,又是意味着什么?欧洲大陆的两个主要国家——法国和德国,名义上是由右翼政党(联盟)执政,但欧洲的底色和美国比较起来,更像是一个"左派国家"共同体,它们更偏好于接受一位来自于民主党的美国总统。由保守党领导的英国,因为脱欧已难以对欧洲形成决定性影响。从大学教育、学者构成和公共媒体的倾向来看,欧洲和美国一样,甚至都包括像日本这样的国家,在意识形态、知识和思想领域,左翼仍然占据着主导性位置,掌控着政治正确的话语权。苏东体制的崩溃并未让共产主义实验寿终正寝,社会主义中国经过四十年改革开放,创造了在一党执政体制下经济迅速发展的奇迹,使得以前"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转变为"只有中国才能救社会主义",甚至更具讽刺性的是,转变为"只有中国才能救资本主义"。21世纪新的时代氛围并没有改变而是继续巩固了20世纪由俄国十月革命所奠定的左翼与共产主义的思想联盟,以及没有改变而是继续巩固了左翼在西方国家的政党政治、意识形态斗争和知识生产中的霸权地位。左翼所扮演的平等的化身、真理的代言人和道德的使者,尽管在以往所有的重要历史关口一再遭到来自右翼的、保守主义的和古典自由主义的抵抗与解构,包括来自左翼内部的分化、反省与自我批判所展开的思想挑战,但似乎都没有彻底摧毁雷蒙·阿隆所说的笼罩了欧洲上百年的三个神话:左派的神话、革命的神话和无产阶级的神话。或者可以这样说,左派是通过革命的神话和无产阶级的神话建构了一个左派自我的神话。


于是,我们需要提出和回答这些问题:法国大革命以来的"左翼问题"是什么?是革命如何在左翼的推动下不断趋于激进化并最终导致雅各宾专政及其恐怖统治?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的"左翼问题"是什么?是阶级斗争史观和革命史观为持续近两个世纪的暴力革命创造历史合法性?俄国十月革命以来的"左翼问题"是什么?是列宁的先锋党理论和苏维埃政权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第二国际以来的"左翼问题"是什么?是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在民主和极权的对决中为左翼开辟出新的路径?中国革命进程中的"左翼问题"是什么?是左翼走向革命的同盟者并最终成为"革命者"的附庸?


黑格尔说过,马克思也说过,这里是罗陀斯,就在这里跳跃吧!这里有玫瑰花,就在这里跳舞吧!




本文注释:

 

[]诺贝尔托·博比奥:《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陈高华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英译者导言,第1页。同上书,第21-22页。参阅[]乔纳森·伊斯雷尔:《法国大革命思想史》,米兰译,民主与建设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2020年,第272页。4同上书,第1页。5[]斯图亚特·汤普森:《社会民主主义的困境:思想意识、治理与全球化》,贺和风、朱艳圣译,重庆出版社,2008年,第13页。
6参阅[]卢克·马奇:《欧洲激进左翼政党》,于海青、王静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16页。7[]诺贝尔托·博比奥:《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第65页。[]雷蒙·阿隆:《雷蒙·阿隆回忆录》,王甦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456页。
9参阅[]诺贝尔托·博比奥:《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第69页。10 []雷蒙·阿隆:《知识分子的鸦片》,吕一民、顾杭译,译林出版社,2012年,第29页。
11参阅同上书,第95页。12[]诺贝尔托·博比奥:《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第68页。13同上书,第121页。14参阅[]雷蒙·阿隆:《知识分子的鸦片》,第13页。15同上书,第4页。16[]-弗朗索瓦·西里奈利:《法兰西激情:20世纪的声明和请愿书》,刘云虹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50页。17[]雅克·夏普萨兰、阿兰·蒂博代:《1940年以来的法国政治生活》,全康康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第6页。18[]约翰·米克尔思韦特、阿德里安·伍尔德里奇:《右派国家:美国为什么独一无二》,王传兴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导论,第5页。19 同上书,第37页。20转引自同上书,第38页。
21参阅同上书,第39页。22转引自[]诺贝尔托·博比奥:《左与右——政治区分的意义》,英译者导言,第2-3页。23同上书,第3页。24[]约翰·米克尔思韦特、阿德里安·伍尔德里奇:《右派国家:美国为什么独一无二》,第353页。25[]斯图亚特·汤普森:《社会民主主义的困境:思想意识、治理与全球化》,第1页。26[]卢克·马奇:《欧洲激进左翼政党》,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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