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32】
在美国大选投票结束之后，我于11月7日转发了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之后麦凯恩的败选演讲。这时，一些倾向于特朗普的朋友指责我说，你这是主张特朗普应当认输？你没看到这次大选中的种种舞弊现象吗？之后，我又发表了批评那种认为制度可以矫正美国存在的种种问题的看法，又有朋友批评我，你对美国的制度怎这么没有信心呢？
在此，我想简单而概括地说明一下我对这次美国总统大选的看法：
1、首先说明我的态度。我大体是倾向于特朗普的。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认为在当前人类文明的走势之下，需要有一个打破正在形成中的既有格局的人。尽管这个人可能各种各样的缺点。这是一个主观态度的问题，无需讨论。我自然也不会以成败论英雄。
2、从种种信息来看，这次大选中舞弊现象确实是存在的。但这种舞弊行为是否能左右这次大选的结果，我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掌握的资料也不够，因而没有能力做出判断。对此，只能静待选举法中设定的那些程序的认定。我们作为局外人，无论发表什么看法，传播哪类消息，对于大选的结果，其实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帮不上忙，也捣不了乱。需要问一句自己的，你不觉得汉语圈中的热度有点热得反常吗？
3、这次的美国总统大选，确实有点乱象横生，其中的一些事情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但有没有可能这种乱象有部分是某些媒体基于事实的基础加以建构的结果？我的看法是，迄今为止，特朗普及其团队所做的种种努力，仍然是在法律所设定的框架之内。沿着这个框架所设定的程序走到尽头，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都是正常选举过程的一部分。历史上也有过先例。
4、有人说，如果不能通过正常的法律程序改变由于舞弊造成的大选结果，就应当诉诸武力，甚至不惜打内战。他们认为这是一场保卫宪法的斗争。这样的主张，在美国国内有多高的呼声我不知道，反倒是在中文媒体尤其是自媒体上，偶尔见到。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民主体制中施加压力的机制这个因素的存在。正如我前些年就多次指出的，施加压力的机制是诉求表达机制的一部分，没有施加压力机制的诉求表达就是一句空话。不能将法律确认的正当施加压力的机制和过程与武装暴动混为一谈。
5、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否认美国目前存在的问题，恰恰相反，美国现在面对着非常严峻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有些是很深层的，解决起来很困难的问题。在《美国面对的问题以及这次大选》那篇文章中，我分析了这些问题的三个层次。一是民主政治结构的问题。无论在制度层面的选举制度，还是两党轮替制度，三权分立制度、联邦制度，还是价值层面的基本共识，都出现了需要修复的问题。二是社会层面的断裂与撕裂，这在很大程度上与全球化有关。三是文明冲突的内部化，这是一个极为根本性和影响长远的问题。
6、最近我一直在讲，文明高于制度。没有理解我这句话的人没完没了地在那争论文明与制度的原理性关系。其实，我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美国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制度层面的，更是文明层面的。后者比前者更为根本。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制度当然具有一定的矫正能力，但这个能力不是没有限度的。有人相信美国的选举制度有一种自我矫正的能力，只要这个选举制度能得到维护并能够有效运作，目前美国社会面临的一些重要问题，就可以通过自我矫正来解决。老实说，我不同意这种看法。关键是在制度给出的空间内，人能够做什么。制度不是万能的。
7、制度与文明的关系有点类似骨骼与软组织。一个人的骨骼要能够正常的行动，需要有软组织的保护、协调与支撑。在这次美国大选中有一个现象非常值得注意，即过去那种妥协政治正在向你死我活的政治演变。原来的选举决定的是谁在台上谁在台下的问题，而现在失败者进监狱、当对方党派消亡，已经开始成为一部分人的政治诉求。这当中当然有种种现实的原因，如社会撕裂的程度，利益的分殊加大，分歧的不可调和性等。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可以看到，作为民主制度软组织的妥协政治文化以及作为基础的共识正在褪色。这比制度安排上的某些弊端更为根本。
8、用一种拉开点距离的眼光来看，现在美国面临的问题是：第一，在过去几个世纪中左右了人类社会走向的文明，正在经历深层的危机。这个危机既有内部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原因，甚至这两个因素可能就是一个东西。第二，解决这个危机的窗口期在时间的意义上已经极为有限。这次美国大选中的许多事情，包括近年来在美国发生的许多事情，也许只有在这种视野中才能得到真正的理解。有人说，这次美国大选会关涉到人类的走向，也许就是就此而言的。
9、中华民族是人类的一部分，中国的发展与进步必须立足于人类几千年文明演进和积累的基础之上。平和而理性地认识美国这个社会取得的成功以及所遇到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我们从什么样的角度来对待人类社会演进的这个节点。有些问题，与其争吵与攻讦，不如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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