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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最近獲得加拿大難民身份的流亡夫婦,接受本台專訪時,憶述流亡的辛酸,並指目前正在加國讀書展開新生活。他們認為作為流亡港人,應在海外為香港「製作備份」,傳承廣東話及香港文化。(文海欣 報道)
本月,新香港文化協會 (New Hong Kong Cultural Club)公布,自2020年底起,有共14名香港「手足」在協會協助下獲得加國的政治庇護。其中一對獲批難民資格的80後夫婦接受本台專訪,他們不願透露真實姓名,化名Peter與Mary,並囑記者要對他們的聲音特別處理。
社運老鬼夫婦指身邊戰友續一被捕 香港不再安全
Peter與Mary投身在社會運動上多年,一直走在前線的他們,對警暴問題早已司空見慣,並說「對方暴力,決心毀滅我們只會有增無減」。由2014年「雨傘運動」,到2015年,香港自由行及水貨客問題白熱化,當時有港人在多區發起「光復行動」。後來再有2016年「魚蛋革命」,作為本土派一份子的Peter與Mary,一直站在前線。然而他們看著身邊一個又一個「戰友」被捕、上庭、面對他們認為「不公平的審訊」、再入獄。至反送中初期,二人已經洞悉香港不再安全,認為自己早晚會被政權清算,加上認為「香港已再無法治」,繼而逃亡到加拿大,尋求政治庇護。
Peter說小時候香港不少公園都有這類繩網,現在已經買少見少,反而在加國常見。(受訪者提供)Peter說:認識好多同期的戰友,(我)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入獄。試過很誇張的是,上半庭法庭覺得還可以,但下半庭法官突然變臉,推翻之前自己說過的事,再迅速判其入獄。那一刻我覺得非常危險,自己身邊的戰友與我同樣沒有名氣,但都被政治清算。另一個例子是,那位朋友有影片證明自己那段時間是清白,然後法官不理會該影片,直接說警員的口供誠實可信,就判其入獄。只要他說你有罪,你都好難逃得掉。總之他要將你拘捕就拘捕,之後不用任何借口,直接用國安法屈你就可以,就像大陸說你經濟犯罪。
兩夫婦背負「不孝」惡名離開
流亡海外,拋下一切原有的生活,並不是想像中容易。背負住「不孝」的指責,這個決定,在他們內心中掙扎良久。即使父母以為他們只是移民,然而能否再會面,他們都不敢想像。
Mary及Peter說:與自己的家人及親友分開,我覺得不捨得。而且不一定能帶他們一起離開,如果自己走是能夠保存自己安全,但就要離開他們,他們繼續身在險境,我覺得自己有些自私。當刻,我都不太開心。包括我們和好多手足是「黃絲」,但其長輩是「藍絲」。然後長輩覺得香港很好,亦可回大灣區,你若叫他與你一起離開(香港),他們當然不願。
即使身在海外,他們亦不願透露太多,原因是家人仍在香港,擔心他們遭受牽連。
出席難民聽證會如坐針氈 「如果唔批就要拼命尋找方法留低」
並非所有申請難民資格人士都要出席聽證會,惟Peter則要出席,這讓他陪添壓力。當時他心裡非常害怕申請失敗,因為之前並未有港人因近年的社會運動事件而成功申請難民資格。如果申請失敗,則會非常麻煩。
Peter說:第一要上訴,要說他是判錯了,便要整合整個過程指出那一部份有錯誤。可能又要申請一些手續令到自己可以繼續留在加拿大。而且在國際上,如果你在一個地方申請做難民,即使那個地方是否批出難民資格,你已經不能再於其他國家申請難民資格。萬一他判決我申請失敗,我不能再於其他國家申請,只能繼續於這個國家找方法。
在沒有律師協助下,Peter擔憂中英文法、法律字眼的差異導致溝通誤解,慶幸法官都非常有耐性,不時亦會有人提醒他相關程序。最終他亦成功獲批難民資格。
華人社區歧視港人 尋工謀生困難
Peter說,初到埗加拿大時,要尋找一份工作並不容易。外國人工作一般要求應徵者要有加國相關工作經驗。另外,即使在華人社區見工亦不是想像中容易。例如他曾到華人超市見工,對方聽到自己是香港人時,所給予的工資連最低工資都不達標,意味要他做「黑市工」,一旦被發現他就會被譴返,因此他都不願在此工作。最終Peter 選擇先在加拿大學校讀書,希望實習時能取得工作經驗,繼而較容易再尋找工作。
新一代港人團結 燃點「社運老鬼」希望 有人傳承抗爭精神感安慰
作為社運老鬼,Peter與Mary早以預料,香港會有如此「淪陷」的一天。他們憶述,當年在旺角佔領區,親眼目睹有人被打至半身不遂,另外有人挑起事端,惟警方到場後反而協助其離開,未有作出拘捕,「這些都要抗爭者親眼見到才會相信」。到2019年,一切只是重新上演,但規模更大,「721元朗西鐵站襲擊事件」就是例子。
他認為港人雖然覺醒太遲,可以做到的比當初「雨傘運動」等時期更少,因為政權的打壓只會有增無減,然而「有心唔怕遲」。雖然經歷過「魚蛋運動」,本土派被割蓆等,當時他們感到孤立無援、灰心。然而到2019年6月初,過百萬人上街反對「逃犯條例修訂」,到7月1日示威者進入立法會宣讀「香港人抗爭宣言」,Peter說「眼見新一批人出來如此落力甚至做得更出色,令原本絕望的我們出現希望」。Peter不禁慨嘆「原來仲未輸晒,輸極都叫做後繼有人」。
不過到2021年,53名初選參選人被捕,Peter坦言,現在已經沒有所謂是否「送頭」,而是留在香港已經等於「送頭」,他擔心愈來愈多人被捕。
離開不等同放棄 在海外為香港文化留下備份
Peter認為,逃離可能成為其中一條出路。即使離開,但並非放下香港的一切,他們認為「只要人未死,無論在哪一個地方,都可以參與這場社會運動」。逃到加國,他們未有放下腳步,國際戰線就成為他們的「新戰場」,他們經常與外國政客交流,並接受外國傳媒訪問,希望外國人了解更多香港的嚴峻。
除了打國際戰線,Peter認為將香港歷史及語言文化承傳同樣重要。他指教育權已掌握在政權手中,例如會教簡體字、審查教科書未有將歷史真相還原等,因此香港本土文化已經所剩無幾。作為流亡海外港人,他認為自己有責任保留香港本土文化,「製作香港的備份」。
加拿大亦有港式茶餐廳,令Peter可以品嚐香港的「味道」。(受訪者提供)Peter說:如果海外這邊可以保留廣東話、香港文化,至少時間過去,我們的歷史文化及語言文化都能保留。至少時間不會站在共產黨一方,如果做到這點,抗爭不會去到這一代就完結。不會下一代出生的人全部說英文,不覺得自己是香港人。如果做到這一點,即使再過二千年,都能回到(自己國土),好像以色列人般。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離開就只是自保,然後就結束了。
——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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