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8日星期六

丁咚:谁是朝鲜半岛最大玩家?


作为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昨天跨过三八线,前往韩国一侧的"和平之家",与韩国总统文在寅举行历史性会晤,并发表了《板门店宣言》,确认通过彻底无核化实现无核半岛,争取在年内宣布结束战争状态,力促韩朝美或中美韩朝会谈。
从前我说过一句话,在朝鲜半岛,你玩得好,别人就是棋子;别人玩得好,你就是棋子。
从去年的激烈对抗,到目前的和风细雨,金正恩以一个小国国主,在大国林立的东北亚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首次踏上韩国国土实现高峰会谈,达成朝鲜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与美国元首举行最高级别的"史诗级"谈判,逼和中国、结束朝中关系冷冻期、恢复传统伙伴关系,令俄日惴惴不安吊其胃口、从中牟利可期。
最重要的是,通过以朝美、朝韩直接对话机制和即将形成的美韩朝三边或中美韩朝四边会谈机制为核心的地区架构,达到保障国家独立、政权安全及获取经济援助的目标,从而实现其发展核导的根本诉求。
以朝鲜的幅员狭小和经济落后状况,长期研发和储存核导,不仅危及自身安全,而且拖累经济和民生改善,因此核导从本质上看是其促使半岛利益攸关国向其提供安全保障和经济援助,以确保国家独立和政权安全的手段或工具。
只要能为之提供一个可靠的安全保障框架和机制,那么他没有理由继续研发和保有核。前提是,必须能打消其顾虑,使之免于步伊拉克萨达姆和利比亚卡扎菲的后尘,因此可能会在最后的协议里增加特别条款。
从另一个角度看,一般认为,朝鲜已经拥核,但其核导结合后的实战能力,自始至终都是存疑的。在一年时间里接连取得突破,迅速形成中远程和洲际核导弹的实战能力并装备部队,以朝鲜的工业和技术基础,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不排除金苦心孤诣,虚张声势,对外恫吓,以核与导弹开发为核心的战争边缘政策,促成朝韩、朝美直接举行最高级别谈判,使自身安全诉求得到各方保证。
由此而言,金是朝鲜半岛当之无愧的棋手之一,如果前述推断成立,那么他还是最大的玩家。
金的如意算盘是,以无核化为诱饵,以核保有国身份与美韩进行直接谈判,以停止核导开发、分阶段、同步走换取制裁松绑、经济援助为策略,直至达成朝韩、美朝建交,构建朝鲜安全保障和朝鲜半岛和平机制的目标。
金汲取了伊拉克、利比亚的教训,根深蒂固地认为,唯有掌握核导牌,才能确保其政权;多年来与中美韩日周旋的经验亦告诉他,一旦去核,他将再无筹码,扮演一个地缘关键国家角色。
因此,除非外界团结一致、施予有效压力并向其国家和政权提供强有力的安全保障、为其打开通向国际空间的大门,他就不会"全面、可核查、不可逆"地去核,仍有可能以拖待变,坚持保有核导。
川普担任总统后,美国政府很快将对外政策的重点转向遏制朝鲜核导开发。
他抱怨前任们对朝采取了绥靖主义政策并导致失败,变换方式,采取了"经济制裁""外交施压""军事威慑"并举的"极限施压"策略。
为此他开足马力组建对朝"统一战线",使得包括中俄在内的世界各国参与到其领导的对朝施压行动;他推动联合国安理会在一年内制订多份对朝制裁决议,冻结了朝鲜90%以上的收入来源,而且不断弥补漏洞,强化压力,就像一条蟒蛇一样渐渐缠住并勒紧了金正恩的脖子。
为了确保美朝对话达成预期成果,可以认为,他近期在叙利亚和中美贸易问题上采取的行动,与他的对朝策略,具有紧密关联,旨在压迫中俄继续配合其"演出",在达到其目标之前,不间歇、不减轻对朝施压。
果如预期,在持续不断的重压之下,金作出战略决断,就去核导展开了谈判进程。川普雄心勃勃地期待通过新一轮谈判,一鼓作气解决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
川普在朝核议题上玩了一年,就取得了今天的成就,与过去十多年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川普玩得好,他是一个好棋手。
在朝鲜核导已经或者即将跨越临界点、对美构成直接威胁的情势下,川普有足够的紧迫感在接下来的外交对弈中,以最快的速度、一揽子解决朝鲜核导和东北亚秩序重建问题。
在朝核问题上,"全面、可核查、不可逆"去核,按照川普本人所说,就是"销毁"。无疑,这将是其矢志不渝的目标,无论花多少时间。而且他一再保证,除非见到最后结果,他就不会放弃极限施压。
东北亚秩序重建,是美国长期战略的需要。最佳结果是,韩朝尽入其毂中。在此情况下,它会充当两国的监督者和保护人角色。这种可能性由于它也是朝鲜长期以来所追求的目标而具有现实意义。
就在朝韩峰会举行后,川普在他的推上说,不要忘记中国领导人在朝鲜问题上提供的巨大帮助。这句话,就看从何角度理解了。从正面看,他是借此拉拢中国再接再厉促使朝鲜最终弃核;从反面看,就有点挑拨中朝的意思了。众所周知,朝对中国过去一年来的配合制裁是很有意见的。
朝鲜半岛和平进程正面临重大转折关头,朝韩、朝美对话结果将直接重塑后朝核时代的东北亚战略格局。朝美韩三国身处这场罕见的地缘博弈大棋局的中央,令周遭顿然失色。
美朝以牺牲中国的地区利益为代价私下勾兑或者公开达成协议,都将严重恶化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若美朝都顾及中国利益,维持南北现状,但美朝、朝韩建交的事实,也将极大改变东北亚地缘格局,使之变得更加复杂化,对中国而言也将是一个头疼的前景。
回顾21世纪以来朝鲜半岛局势演变历史,除了朝鲜,"失去的十年",当是各方心头挥之不去的暗影,无论是出于何种策略考虑。由于缺乏战略远见,在这十年左右时间里,朝鲜核导进步日新月异,终成尾大不掉之势,造成今日之困局。
如果记忆尚存,人们应该还能想起,在20032月下旬,小布什政府的国务卿鲍威尔专程赶到北京,力促中方充当朝核事务的斡旋人。在随后的许多年里,中国有机会做一个长袖善舞者,构建一个对己有利的半岛和东北亚地区秩序。
川普刚刚担任总统时,对中国角色也寄予厚望。
中国仍有机会迈进"玩家"之列。作为朝鲜停战协定的签署国之一,除了参与美国的制裁行动外,中国应该而且必须有更大作为,扮演主角之一,方能维护切身的安全和发展利益。如果缺席,将面对一个可能十分不利的局面。
中国必须成为终结朝鲜战争相关协定、推进朝鲜去核实现半岛无核化、构建半岛和东北亚未来秩序的不可或缺的一方,必须使朝韩美任何一方不能无视自己的存在。
为此,在朝核和朝鲜半岛事务上,中国应掌握战略主动,避免被任何一方牵着鼻子走。从长远看,中国应确立在朝鲜半岛三位一体的目标。
目标一是,半岛无核化。朝鲜去核符合中国长期利益。
从历史上看,中朝关系时好时坏、动荡不宁,朝对华始终戒心很重,因此朝核实际对中国构成更大威胁。
朝鲜国土狭小,保有或者继续开发核对中国东北地区造成污染的潜在可能以及对中国东北经济的潜在影响,也不可小觑。而且拥核的朝鲜始终是半岛的一个动荡因素,甚至可能引爆核战争,那么将直接对中国带来损害。
在朝鲜去核的情况下,韩国自行研发核或美国在韩国部署核,都将失去名分。
因此,无论如何,借这次机会,与各方通力合作,确保朝鲜去核是有充分必要性的。
目标二是,半岛和平。包含两个方面意思:半岛和平机制;南北和平统一。中国不能容忍在自身的东北方向再次爆发一场战争,或者长期处于动荡之中。
在朝核问题解决的初级阶段,南北政权并存,因此有必要构建和平机制;从长远看,南北最终实现统一,对于朝韩双方来说,都有很强的动力,而且随着核导解决和朝韩、朝美建交,其实现的可行性明显增强,确立南北和平统一的目标,就是避免在其实现统一的过程中爆发战争或者令局势动荡,并长期化。
目标三是,半岛永久中立。建立半岛永久中立区,将来朝韩统一,保证成为永久中立国。
这是最符合当前和今后相当长时间朝鲜半岛及东北亚格局的安排,对中国更具现实意义。
达致以上三位一体的目标并非易事,但除非三者兼具,否则中国在半岛的战略利益就可能无法得到可靠保证。(更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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