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耘闲人：胡温之间已无改革共识

——朱镕基出书深切表达忧虑

改革无共识反映在微观政治运行及社会生活方面，就是朝令夕改与秩序混乱，最终是人权被党权边缘化、党权被民众异族化。

一段时间以来，坊间传说的「朱批胡温」被《人民日报》一篇吹捧朱�基的文章所证伪。该文作为一套四本的《朱镕基讲话实录》的官方评论，不仅给朱的改革以二十三项好评，大大超过了江选择所掠之美，而且明确地说该书是「记录改革历程」之作。

很快，著名改革派理论家周瑞金接受《南风窗》杂志记者采访的谈话刊发。周在访谈中高呼「改革还大有人在」，唯恐民间对中共尚抱一线希望的人们彻底失望。

中共全面「阿拉维化」

有分析人士指出：改革已经完全空壳化，利用「改革」二字来达成党内最低限的一致是核心权力层的需要。中共党庆九十年时，胡锦涛就声称「不失时机地推进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的改革」。但是，胡没敢把政治改革放在首位，唯恐知识精英借此掀起舆论热潮。彼时，胡只是笼统地讲「继续推进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文化体制、社会体制改革创新」。

在国际上，利比亚的卡达菲独裁政权倒台引起了强烈的连锁反应，叙利亚的巴沙尔政权也惶惶不可终日。中共政权在联合国积极充当巴沙尔政权的庇护人，反对通过制裁文件。此举固然系于经济利益盘算，即欧盟对叙利亚实行禁运后，叙国会低价向中国出口石油。但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是中共与作为叙国宗教少数派的阿拉维派处境相同，经不起任何实质性的社会变革与调整。

巴沙尔及其政权的宗教归属是什叶派中的阿拉维支系。阿拉维派在叙利亚民众中勉强占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其余百分之七十是逊尼派。但是，阿拉维派在法国殖民时期就是军队的主力而至于时下。也就是说，阿拉维派靠军队支撑政权的情形与中共「党指挥枪」的政权观念彼此无异。同样，中共作为一个看似庞大的特殊利益集团，其党员人数以九千万计，比之于全中国十三亿多的人口，是绝对的少数，徜不足百分之七。扩大而言，加上中共党员家庭成员，该体系以两亿七千万计，也仅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仍无法与阿拉维派在叙国的比例相比。

巴沙尔没有退路，胡锦涛多说虚话；阿拉维派经不起社会调整与政治重组，中共本质上绝不想实行政治改革。当然，两者都面临着国内民众诉求与国际社会整合的双重压力。

无共识非自今日而起

「朱批胡温」不是事实，至少来说，批温不是事实，因为胡温即便不是实质分裂，也是实质政治取向不同。胡在九十年党庆讲话时，仍把经济改革放在首信而将政治改革放在一系列所谓改革当中；温在大连达沃斯论坛上明确指出政治改革的五个要点，大有将政治改革放在所有改革首位的趋势，尽管此种可能性已经不存在。

改革无共识局面非自今日而起，也不是胡温执政带来的政治景象，而是始自二000年下半年的一次党内大批判。彼时，权贵资本主义现象初见但不明显，由朱主导金融改革所形成的理论自由气氛尚未消解。不过，党内左派借助民间组党、法轮功事件及美国炸馆，发起了一场反击。中共最高理论杂志《求是》发表指导性文章，称曰「警惕知识分子中的右倾倾向」。此前，国内重量级自由派知识分子茅于轼、刘军宁等人被点名批评。消息人士称：从点名到发文，江泽民完成了从中右往中左转的转变。换言之，由于江的政治投机而致党内高层首先出现了改革无共识，而后再致知识分子层面严重分化。

正是持续性十一年的改革无共识，把中共彻底逼入「阿拉维化」的泥沼。社会出现了三大奇观：其一，政府系统高调讲人权以改善形象，而党系里面的政法力量高调讲社会管制并大幅度扩权，使「党权压抑人权」的状态明朗化；其二，向来低调的巨头级政治人物纷纷出面自讲自话，在位的如李长春一反常态鼓吹文化改革，不在位的如朱�基伤心地说旧事；其三，不仅胡温之间没有改革共识，就是改革派知识精英之间也分歧巨大，如以坚持市场化改革主张而得「吴市场」雅号的吴敬琏公开表示担心——以「保卫改革成果」为口实将为少数人大开弄权与发财的方便之门，中国最终走向权贵资本主义，云云。

「决议派」难破高压格局

鉴于党内高层无心发起政治改革，党内主张改革的知识精英以纪念邓小平钦定的《若干历史问题决议》发表三十年为切入点，向全社会呼吁进行政治改革。领军人物是中共前总书记胡耀邦的儿子胡德平，该以造舆论为主的党内力量被外间称为「决议派」。「决议派」甚至代表了党外尚对中共抱一线希望的民间知识分子的愿望。

吊诡的是，「决议派」虽有团派报纸中青报的支持，并引用团派巨头李源潮「不改革党就会有危险」之论，但团派人物并没有人对「决议派」的呼吁表达支持。另一方面，最高层不仅在大力强化社会控制，而且还在大幅收窄舆论，其中尤以对微博的打击为主项。以坚决追随官方立场而著称的新浪网未拿下微博正式营运许可证，算是一大动向性事件。左派对微博尤持反感态度，如《环球时报》发表社评，指责受微博影响的官媒是微博的「印刷版」。同时，新浪微博正在进行严厉的自我审查，其总裁曹国伟对媒体说：「让那些造谣者和经常传播谣言的人受到惩罚。」

新浪的自我审查颇为出格，比如它盗用著名微博博主的名义，给其粉丝发私信而严重侵犯了博主和粉丝的权利。丑闻发生后，新浪的技术合作伙伴立方网主动承担责任，说是发生了技术问题。台湾《旺报》驻北京记者兼主笔宫铃不满此种说辞，关闭了自己的新浪微博。

朱镕基伤心且忧惧

如果说巴沙尔的政权基础是力量强硬但民意脆弱的少数，那么中共政权在中国早已异族化。其一，他们的列宁主义暴力党本质无法改变，如使用「铲除」、「重拳」之类的语言暴力表达来控制社会，而被民间知识精英归为「外来党」；其二，借改革之名而行自肥之实，致当今腐败烈度超过了中国历代王朝，其「不是中国人」之状昭然若揭，尽管中共急欲将儒家内化为意识形态因素。这一点与阿拉维派以民族主义（阿拉伯认同）内化教派分歧是一个道理。

因着如此格局与逻辑，朱镕基对改革无共识之状忧心如焚，才不惜印行四卷本的讲话实录。但是，几乎不可能有实质性的效果。北京一位长期从事行政改革研究的学者说：「老朱绝对是伤心透了。原来他还能做点以行政改革代替政治改革的表面文章，现在，上面连行政改革都不想做了。」

——原载《动向》杂志2011年10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