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玫瑰
终于是今年，清明日被法定为假日。
终于是今天：四月四日——恰是张志新第33个祭日的戊子清明。
清明，属于思亲传统。思想的张志新，属于体制内的忧患。大写的人的尊严与悲悯，对自由、真理的渴望，对体制人性化的追求，对思想前驱者永远的敬重，属于普世与永恒的人类。
那么，在清明日或清明的前一日嗜血——恣肆剥夺体制内思想者的生存权，又该属于什么呢？
而曾与风华正茂的伟大生命一道在清明日被剥夺的，是些什么？！！
就是本是祭日的清明，就是悲思深处的悲思，此刻——
在心灵天地点燃一束束“玫瑰”…….
点燃属于张志新也属于所有前驱者的玫瑰！
还有什么比燃烧这样的玫瑰更能照亮清明的人性传统？——清明本身，就是生命与生命穿越天地的相亲相拥！
还有什么比此刻的燃烧，更能从价值的高处，到人性的深处，真正辉映着从天安门出发、穿越阿拉木图、正在奔向五大洲的奥林匹克圣火?
尊严与梦想，互爱与友谊，希望与进步，牺牲与缅怀——这样的人类谁能否认：奥林匹克精神正是拒绝嗜血、拒绝遗忘，正是自由与和平神圣的传承！
点燃一束束这样的“玫瑰”！邈远的祭思中，一定回响着良知人类所有最温馨的祈愿，一定回响着您割不断的琴声！
——张志新大姐！
凝血的清明
每一个音符都是血凝的记忆：
“文化大革命不是群众运动，而是一个人拿着枪杆子在运动群众——王蓉芬“八.一八”的忧心，岂仅两年后被龙华的枪声所撕裂？——从林昭之殁，到李九莲的被捕、再到张志新黑色的九月，是神州武斗的狂潮，是“清队”大规模血腥地展开，也是权势中国狂欢盛宴的“九大”；
然而，正是苦难大地的磁盘刻录着您——张志新大姐最高亢的生命颤音！
象是苏格拉底、布鲁诺临难日那执着的铮鸣、象是您敬重的牛虻、伏契克发自心灵深处的大悲悯，一样巍峨的尊严，一样自由的人格，一样的拒绝匍匐、鄙夷弯曲，却有着极权中国“史无前例”的内蕴：
“不能把个人凌驾于党之上！对谁也不能搞个人崇拜。”
“要敢于正视真理，不管真理使人多么痛苦！”
这就必然遭遇另一种“史无前例”了。何况林昭母亲付了五分钱的子弹，必然被遇罗克们在卢沟桥外那种本能的挣扎所激怒。于是，与毛远新有关的那几声枪响之前，就是割向您喉管的利刃，就是一个女干警的失声尖叫，就是沈阳郊外“大洼”刑场凛冽的雪风……
“我们喊不出这些花的名字，白的，黄的，蓝的，密密麻麻，
大家都低下头去采摘，唯独紫的谁也不碰，那是血痂；
血痂下面便是大地的伤口，
哦，可——怕！……”（公刘：《刑场》）
而这一切，竟被精心而恣肆演绎在清明日或清明的前一日！
——33年了，岁月何曾淹没亿万声雷霆般的喝问，这一切不是法西斯是什么？！
而今天，终于被法定的清明与您祭日的重合，更把刽子手蹂躏人类尊严与民族人性传统的恣肆凸显无余：
法西斯恶魔！那恣肆的嗜血！那嗜血的恣肆！
是的——清明曾如此血色混沌！思想，曾是思想者的十字架！
从龙华到大洼，枪声响了，纤弱的林昭倒下了，孱弱的您——张志新大姐也倒下了，无声的中国却在5000年最苦难、最浓黑的岁月挺直了最后一道脊梁——巍峨在天地之间！
从体制内到体制外，你们为尊严、为悲悯、为真相与正义所谱写正气之歌，是时代的最强音——
我们民族宏大的苦难叙事最悲壮激越的一章…….
林林比妈妈都“大”了啊
《擦亮您割不断的琴声》！
大姐您是否知道：重刻您的网墓墓志铭，是在您的彤彤与林林的认同与注目之中？只是无暇留意彤彤的反馈了——就是那天飞向共青城。
穿越深圳的红树林，是南山。却没有陈禹山确切的地址。这位原光明日报记者——《一份血写的报告》的作者——在您与胡耀邦之间所展开的历史，又曾被历史宏大的旋律所展开：每一个音符都曾是仁睿、悲愤、思痛与希望，都是大写的人的故事的余韵。
可是，他的《世纪奇冤——张志新》至今依然不见出版。
无缘走近陈禹山。
波音机下正是共青城。
于是，也忧郁着、也微笑着、也沉思着的胡耀邦墓雕前，我们与李昭及家人所挽祭的花篮相并的硕大花篮中，又另外点燃了特从南昌带过来的两束玫瑰：
一束玫瑰代表李九莲与钟海源。
而代表您——张志新大姐的那束，挽带上这样写道：
“林林比妈妈都‘大’了啊。”
不是——绝不是感恩。是告慰又是自策。是血浓于水的再超越。是苟活的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灵魂的默契。
一如北望庐山，浩渺鄱湖之上，仁睿、清明与正气在天地之间交感与交融…….
代您点燃那束玫瑰：前一轮的祭日亦清明。
——已近一年了。
燃烧的守望
又是一年。
怎样的一年啊——一切，都似乎在这一年穿越着世纪：
才见东郊的挽山花海；
才有林晓霖的代父谢罪；
才记得问候林希翎一声：“大姐，您好！”
才鄙夷着宋彬彬又流光溢彩的八. 一八雄风；
才回应着“生于梦想、死于梦想”的王晶垚的岁末呼告；才凝神于胡杰纪录片《我虽死去》获奖感言的不尽感言…….
才会是您的妹妹张志慧与聂元梓同步于苹果今日美术馆啊。——1966—1976历史众生相展开幕的那一天，您的黑白画像是人的潮汐、思的潮汐，是康乃馨与沾露的玫瑰……
也才仍如面对文革受难者纪念园那样——
所有的王友琴们的目光，都曾凝滞在苹果今日徐维辛63幅黑白肖像的每一幅上：从巴金到卞仲耘，从田家英到水天光，从姚文元到遇罗克…….
这样的守望，这样守望的一年！
束束玫瑰就这样燃烧着：在戊子清明，燃烧着愤怒、敬意、思念、梦想、希望、求索……也燃烧着证明自己：所有的我们都拒绝遗忘！
不仅仅为思想的张志新第33个祭日，
也不仅为所有的林昭、李九莲们，
——更为前驱们未尽的使命……
2008/04/04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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