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9日星期日

孙立平:从大拆解的角度解读欧洲向右转及右翼民粹主义的问题

立平观察 孙立平社会观察 2022-10-06 Posted on 北京

欧洲向右转?

最近,梅洛尼领导的意大利兄弟党,赢得本次意大利的大选,从而成为议会第一大党。由此,梅洛尼将得以出任总理一职。此事在世界上引起不小的震动。梅洛尼以右翼领导人著称,甚至被称为女墨索里尼。而在此之前,瑞典的右翼阵营在大选中获得了多数选票。此外,在法国、德国、芬兰、丹麦、奥地利等国,极右翼政党的支持率都呈现快速增长的势头。

右翼特别是极右翼的重新抬头,已经成为世界舆论界关注的一个焦点。有人将其视之为洪水猛兽,有人据此对欧洲的未来乃至世界的格局可能发生的变化感到担忧。

对于右翼甚至极右翼的抬头及对未来可能产生的影响,学者和评论家们已经进行了许多解读。老实说,这个问题很复杂,如果把理论的问题弄进来,更是往往把人们弄得一头雾水。本文将用最简单的方式,从大拆解的角度来梳理一下右翼抬头的背景及其本身的逻辑。大拆解是我最近提出的一个概念,具体内容可见《大拆解与全球化的未来》和《理解眼下:我最近提出的两个概念》两文。

右翼民粹主义反对的是什么?

让我们首先从民粹主义说起。因为这次在欧洲抬头的右翼或极右翼,都带有很强的民粹主义特征。在思想的续谱中,可以将其归类于右翼民粹主义(在美国,人们通常将特朗普看做是右翼民粹主义的代表,而把桑德斯看做是左翼民粹主义的代表)。

对于什么是民粹主义,我不想在理论和概念的层面进行探讨。对于一个莫衷一是的概念,有时弄明白它反对的是什么,要比讨论它的概念本身更容易理解它。

我们都知道,民粹主义一个最突出的特征是反建制,反建制派。在欧洲,民粹主义,尤其是右翼民粹主义,虽然源远流长,但在过去很长时间里,这类思潮都显得很另类,甚至故意用另类的姿态与建制派相对立。也正因为如此,其在政治社会生态中往往处于边缘的位置。甚至,一些居于主流地位的政治社会力量,都不愿意与之为伍。意大利的梅洛尼被称为女墨索里尼,法国的玛丽娜·勒庞被看作是最危险的女人。

这里我们需要来理解建制或建制派是什么意思。建制派,在英文中是The Establishment。这个词,在美国被用,在欧洲的一些国家也在用。从直接的意思来说,这个词有点我们汉语中当权派的意思,即掌握着权力的上层政治人士。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我们也可以将其看作是上层精英。在当今的政治社会生态中,他们是正统,是主流。

而右翼特别是极右翼的理念、规则、政策甚至行为方式,与这个正统和主流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右翼抬头与大拆解

稍微引申一点,我们可以将建制派看作是既得利益集团的近义词。那么,这个既得的利益是从哪里既得来的?最简单地说,是从全球化的过程中得来的。用班农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大政府、大科技和大金融合谋的结果。我们用更通俗的话解释一下,他们认为,在过去几十年全球化的过程中,各个国家的精英,尤其是西方国家的精英,成为一种跨越国界的、全球化的既得利益集团,全球化的好处大部分被他们所获取。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这个看问题的视角与以往是有所不同的。在以往,在权衡利益得失的时候,人们往往更加注重以国家为单位的利益得失,即在全球化的过程中,这国家个得了那个国家失了。由此看,最终的结果总会是有得有失。但在右翼民粹主义的逻辑中,不是这样的,在他们看来,无论在在哪个国家,都是精英得了,民众失了。这就是各个国家都有民粹主义基础的原因。

因此,在右翼民粹主义的逻辑中,核心的问题实际是全球化。当下的很多分析都指出,现在欧洲右翼的崛起与欧洲各国普遍面临的三个问题有关,一个是经济问题,二是如何对待外来移民和难民的问题,三是如何对待欧洲一体化的问题,即所谓疑欧问题。在右翼的逻辑中,这三个问题都是与全球化或欧洲一体化联系在一起的。

从这里可以看出,右翼的兴起,是对当今世界尤其是欧洲面对的种种问题提供的一种新的答案。在全球化高歌猛进的时代,他们是全球化的怀疑者和反对者,在全球化发生逆转的时候,他们是全球化的拆解力量。从特朗普的贸易战,到英国的脱欧,到今天欧洲右翼或极右翼提出的一系列政策主张,彰显的都是上述的逻辑。

正因为如此,他们更加奉行民族主义甚至种族主义,反对外来移民;他们更加重视国家这个单元,甚至推崇强人统治;在经济上更加强调本国优先,不愿意较多地承担国际义务。所以,在今天特定的背景下,我们可以把右翼甚至极右翼的兴起,看做是后全球化时代大拆解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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