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在過去三十年大肆擴張,國家的重要性大幅降低,多邊主義逐漸取代單邊主義。全球化是多層次的,一方面是多邊主義在區域國際組織中實現,歐盟及東盟內部國家之間的合作更加緊密。另一方面,超越傳統的區域組織之經濟整合如RCEP,被形容是要創造更大範圍經濟互惠互利。
在美國克林頓總統的主導下,中國在2001年最終被接納進入了WTO,全球化大步向前邁進,磁吸效應導致大量企業及資金湧入,中國亦從奉行社會主義逐漸轉為國家資本主義,並參與世界的競爭。西方國家當時樂見中國加入全球資本主義遊戲,企業界都期待可以在中國市場大肆擴張,然而,中共並沒有按照承諾大幅開放市場,部分領域中的西方企業只有跟中方企業合資才能設廠,在過程裡中方覬覦的是相關的技術。
中國進入世界經貿體系的時候,正值網路世界的蓬勃發展,為了提高競爭力,中國在各主要科技領域刻意扶植獨占企業,以中國市場迅速養大騰訊、華為及阿里巴巴等超大寡頭後讓它們加入全球競爭並迅速取得優勢,更進一步成為幾乎大到不能倒的巨無霸。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則向新自由主義傾斜。在美國,本來左傾的民主黨大力推動全球化,更主導西方國家接受中國進入全球市場,共和黨的小布什總統上任後亦沒有逆轉這個趨勢。歐盟則在前蘇聯崩解後擴展容納更多原東歐國家,令區域經濟體更為龐大,英國工黨及其它歐洲左翼政黨從左傾往中間靠攏。
全球化在某個意義上是資本主義的擴張,在新自由主義下,西方跨國企業按照自由資本主義市場規則透過併購不斷壯大。中共的國家資本主義近年透過成立亞投行及關於一帶一路的倡議而進一步蓬勃發展。在資本主義元素驅動下,企業主尋找廉價勞工,產業資本移往中國、印度及印尼等國家,這導致英美等先進國家裡的中產階級貧窮化,實質購買力持續下降,全球不平等更是持續擴大。令全球不平等擴大的另外一個因素是金融資本的膨脹及其帶來的泡沫爆破,每一次的泡沫爆破後最富有的一群人的損失很快就被消弭,而中產或以下階層受到的影響則非常大。
中國進入世貿之際正值金融市場由於網路泡沫爆破而崩塌,或許也是這個原因誘發全球主要貿易體接受中國入世,設想可以提振全球疲弱的經濟。不過,大家見證的卻是一波更大的由次級房貸風暴帶來的金融海嘯。這樣的泡沫爆破循環看似無法逆轉,但近年特朗普上任後的經貿政策被視為是要逆轉全球化。
特朗普對全球化表面上的確是反對的,他對國際組織及全球協議保持懷疑及批判的態度,由於中國武漢肺炎的關係,大肆抨擊世界衛生組織疏失並決定退出。他也決定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這些反國際化的決定源自於其不希望美國人繼續當冤大頭——長期以來由於美國被認為是世界大國,在財務上負擔比其它國家為重,但在當中卻一直吃虧,得益者都是如中國的所謂發展中國家。
一般的分析會認為特朗普奉行單邊主義,而單邊主義必然是反對全球化的,但他其實並非反對所有多邊主義,上任不久就著手重新談判跟加拿大及墨西哥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其原因是要改為對美國有利的協議。多邊主義如果只局限在鞏固如歐盟及東盟等區域國際組織,那麼這只會帶來區域組織間的競爭,並不必然對全球化有利。
特朗普若能連任,他除了促成單對單的自由貿易協定外,也會發展以民主國家為基礎的國際聯盟,正如其國務卿蓬佩奧近日表示:「我們建立了真正的聯盟——粉碎敘利亞伊斯蘭國的聯盟,反制中共的聯盟,拒絕綏靖伊朗的聯盟。」特朗普政府一切政策的出發點是在維護自由及民主普世價值的同時不再令美國人吃虧,也不讓專制國家如中國或伊朗從中獲利,但這或許不會扭轉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整體趨勢及其帶來的全球不平等和周期性的金融泡沫爆破。
- 梁文韜(台灣成功大學政治系教授)
——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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