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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大学国民经济研究中心 苏剑 |
目前，中美"贸易战"是全球的一个热点话题，也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关于这次"贸易战"，国内意见纷纭，目前主战一方似乎占了上风，甚至有人说"要以抗美援朝的意志打对美贸易战"，政府方面也多方多次表示要"奉陪到底"。
本人认为，这次"贸易战"就是一次比较严重的商业纠纷，不要过度渲染其"战意"。作为商业纠纷，就该按商业规则去解决。在商业活动中，"顾客就是上帝"，尤其在当今全球产能过剩的大背景下，顾客或者产品销售市场更是极端重要，美国作为我国的第一大顾客，当然应该享受"上帝"待遇。跟自己的顾客尤其是第一大顾客打仗，是非常不理性的。有人一听"美国"，就把她看作敌人，贸易战的对手，这是完全错误的，美国是我国最大的顾客，是我们的生意伙伴，这个性质先要弄清楚。
本人认为，从长远看，美国在贸易方面提出的要求跟我国并无实质性分歧。开放市场本就是我国改革开放的需要，也是我国经济发展的内在需要，也符合我国的国家根本利益和人民利益。因此我国应该认真考虑美国这个我国最大客户的诉求，进一步开放国内市场。应该明白，考虑顾客的需要、尽量满足顾客的要求并不丢人，实际上，这本就是商业活动的应有之意。我国的经济发展、改革开放、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都要求我们进一步开放市场，这是我们迟早要做的事情，我国现在开放市场，只不过是在考虑美国要求的基础上，在我国改革开放的大局下，对我国改革开放的方向、节奏、力度、内容、顺序重新调整、组合而已，使我国的改革开放同时面向和应对国际国内的问题。这就把我国改革开放的长远目标和我国顾客的诉求结合起来，既满足了顾客的要求，也加快了我国改革开放的步伐。
"贸易战"是商业纠纷
关于这次"贸易战"，首先要弄清楚它的性质。现在各方都谈"贸易战"，实际上是夸大了问题的性质。应该说，这次"贸易战"仅仅是一个商业纠纷，不应上升到"贸易战"的高度。一旦被看作一场"战争"，那就有了输赢，而且是零和博弈，一方的"得"必然是另一方的"失"。而商业纠纷是在双赢情况下的利益再分配，所以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双方分别赚多赚少的问题。所以，在出现商业纠纷的情况下，商业活动不能终止，否则双方就都输到底了，正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商业纠纷永远是避免不了的，问题只在于是什么纠纷、何时出现、各方诉求而已。
既然如此，就要尽量淡化这次商业纠纷的政治色彩，淡化"爱国"、"民族"情绪，尽量把它单纯看作是一次比较严重的商业纠纷。不要让政治尤其是"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情绪绑架政府决策。
对美贸易对我国经济的重要性
2017年，对美国出口占中国总出口的约19%。按美国的统计数据，2017年美国对中国贸易逆差高达3750亿美元以上。如果中国对美贸易额减少1000亿美元，就是人民币6300亿元，相当于中国GDP的0.8%，这是对美贸易的直接效应，如果加上它对中国消费、投资的拉动作用，其总影响至少翻一倍，达到1.6%以上。这样的话，仅仅这3750亿美元的顺差就影响中国经济6个百分点左右，换句话说，中国2017年6.9%的增速几乎全部来自对美贸易顺差。所以，目前的中国经济不可能脱离美国。
商业活动要遵循商业规则
首先，要明白商业活动是在平等、自愿基础上进行的，不能强买强卖。所以，在商业活动中必须考虑对方利益诉求，否则在存在激烈竞争的情况下对方可以不跟你做生意。在商业活动中，"激励相容"是必须的，也就是说，必须想办法让对方愿意跟你做生意。
其次，要明白"顾客就是上帝"。既然是商业活动，就得遵守商业规律。商业活动的第一规律是"顾客就是上帝"、"甲方总是对的"。在普通的商业活动中"顾客就是上帝"，在国际贸易中也一样，只不过形势更为复杂一些而已。美国是我国最大的顾客，2017年对美出口占我国总出口的19%。现在的世界经济是买方经济。所以我们必须想方设法留住美国这个大客户，而要留住美国，我们就必须考虑客户的利益诉求。想想看，你是个生意人，你想赚对方的钱，你该不该考虑对方的要求？你还跟对方打仗？跟你最大的客户打仗，脑子正常吗？哪怕自己少赚点，也不能丢了这个客户。这是很普通的商业道理。
"顾客就是上帝"，而美国是我国最大的顾客；为什么别的顾客在有些人眼里就是"上帝"，美国是最大的顾客，反而非但没有受到"上帝"待遇，却被有些人看作敌人，要跟美国决斗到底呢？没有道理。即使在别的方面美国跟中国存在竞争，但一码归一码，在经贸往来中，美国实实在在就是中国的商业伙伴，是中国最大的顾客，就是中国的"上帝"。
第三，要承认美国对华贸易逆差的确过大。美国目前的贸易逆差过大，这是美国经济无法长期承受的，所以美国必须减少贸易逆差，这是美国的刚需。按照美国的统计，美国对华贸易逆差在3750亿美元到5000亿美元之间，占美国贸易逆差的50%以上。所以美国如果想解决贸易失衡问题，必然首先要找中国。当然，这个账比较复杂，美国高估对华逆差是有可能的，但应该肯定的是，中国这么多年的贸易顺差的确不小，不管怎么算，中国巨额的外汇储备在那里放着，那不都是顺差变来的？
进一步扩大开放是我国经济发展的内在需要
从长期看，美国要求我国进一步开放市场跟我国的发展和利益没有实质性分歧。大家都知道对外开放的重要性，最近40年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了这一点，而且改革、开放、创新是我国经济长期健康持续发展的原动力，这些都是我国上下各界的共识。因此，进一步扩大开放本就是我国要做的事情。这是近年来的多个中央文件中都说过的，"一带一路倡议"就是我国扩大开放的进一步实践。我国通过"一带一路"扩大对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开放，为什么不能对美国等发达国家进一步扩大开放？
贸易开放当然是开放的一部分。要知道，世界经济中购买力最为强大的就是发达国家，2017年我国对美国、欧盟、日本三个经济体的出口占中国总出口的41.5%，如果加上加拿大和我国的港澳台，就占了近60%，还没算其他发达经济体。相对来说，其他经济体对我国来说主要是原材料来源地，无法作为主要产品市场。在全球产能过剩的背景下，产品市场是最重要的资源，远比原材料市场重要，无论如何，你生产能力再好、产品质量再高，没有市场经济也无法增长。因此，我们必须留住发达经济这个产品市场，而要留住它，作为自愿、平等、互利的商业活动，对方一定会要求我们也对等开放市场，说实在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进一步开放市场也是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的体现
进一步开放本国市场也是"以人民为中心"的体现。十九大报告提出我国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而"人民"就是消费者，开放市场能够让我国人民在消费方面有更多的选择，享受到国外质优价廉且安全的商品。
以食品、药品为例。我国现在面临严重的食品安全问题，由于过度的贸易保护，国外的安全食品无法顺畅进入我国，我国人民明知道食品有毒还不得不吃有毒食品。几年前毒奶粉事件出现的时候，我国人民为了给孩子买到安全奶粉，不得不满世界买奶粉，引起了全世界的不满，香港居然把大陆人去香港买奶粉认定为违法行为。如果没有这么多贸易保护，安全奶粉能够顺畅进入我国，我国的孩子们就不会受到毒奶粉的毒害，孩子的养育成本也能大幅度下降，这在我国目前生育率过低的情况下尤其重要。药品方面情况也很类似，在国外很便宜的药品在国内价格翻上几十倍的情况比比皆是，这是在谋财害命，严重影响了我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就要求我们重新定义"国家利益"。什么是"国家"？国家就是一块地上的一群人组成的一个实体。重点在于这"一群人"，国家的存在就是为这一群人谋福利的，政府、各种产业存在的目的也就在于为这群人服务。所以，"国家利益"的根本就是这一群人的利益，而不是各个产业的利益，更不是相关利益集团的利益。这一群人就是这个经济中的消费者，因此，"人民"就是消费者，人民利益就是消费者利益。
因此， "国家利益"不仅仅是生产者的利益，消费者的利益也是国家利益，而且是国家的根本利益，远比生产者的利益更重要。经济的目的无非是为本国人民提供各种生活资料。因此，作为消费者的"人民"才是经济活动的目的，才是国家的根本利益所在，生产只是实现这种目的的手段而已。"国家利益"的根本是"人民利益"，也就是"消费者利益"，因此我国应该转变观念，把保护国家利益的重点从产业保护转向"人民利益保护"，也就是"消费者利益保护"。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是十九大报告的核心。因此，进一步扩大开放中国市场是我国的内在需要，是十九大报告的必然推论。我国应该真心实意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进一步扩大开放我国市场，为人民谋福利。
好多人认为，贸易保护政策有助于保护本国的弱势产业。在一定时期，这个想法未必错。但长远来看，这个观点就很成问题。因为产业不是目的，消费者才是目的，如果产业保护长期伤害消费者利益，那就是巨大的错误。
进一步开放市场也是我国深化改革的需要
我国要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减少政府干预。不管是在国内、国际经济活动中，都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尽量充分发挥市场的基础性、决定性调节作用，尽量减少政府干预。这个思想不仅适用于国内经济活动，也应该适用于对外经济交往。各种形式的贸易壁垒就是政府干预的表现。开放市场、降低贸易壁垒是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的需要，也是我国进一步深化改革必不可少的内容。
我国应该全方位、大幅度开放市场
综上所述，中美"贸易战"实质上是商业纠纷，美国是我国的第一大顾客，跟其他顾客一样，美国理应受到"上帝"待遇。尤其是美国市场对中国是别的任何国家无可比拟的，离开了对美贸易，我国的经济增速立马会下调好几个百分点，甚至增速会归零。尤为重要的是，美国目前的诉求跟我国的长远规划和长期利益并无实质性分歧。美国要求我国大幅度开放市场，我国经济的发展、我国的改革开放、我国"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都要求我们最终全方位、大规模开放国内市场。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认真考虑我们的顾客的要求，在我国改革开放的大战略下，调整我国改革开放的方向、节奏、力度、内容，尤其是调整我国改革开放的顺序，兼顾顾客的要求和我国改革开放的大业？进一步改革开放本就是我国要做的事情，"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谋福利"也是我国的目标，美国这个顾客的要求我们也需要认真考虑，何不因势利导，全方位、大幅度降低贸易壁垒，包括大规模降低关税、大幅度减少非关税贸易壁垒，在不影响我国的国家安全的前提下，凡是能降低的关税都降，凡是能取消的非贸易壁垒都取消；具体来讲，货物贸易方面基本上全部取消各种贸易壁垒，服务贸易方面除了影响国家安全的领域之外也尽可能消除各种贸易壁垒，各行业关税降到跟各国对等的最低水平。
可以预见的是，进一步打开国门，开放国内市场，我国经济将迎来新的更大的机遇，我国人民将会享受到全世界的各种优质、廉价的消费品，从而极大地提高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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