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洪果 |
三年以前,范忠信教授离开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时,曾经发过一篇博文:“逃离,也是一种劝谏”,抒发他内心的矛盾痛苦和郁闷。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刚刚从西北政法大学默默地出走,所以,针对范忠信教授的博文,我也写了一篇文字,对“范忠信教授的一根筋”与大学体制的无情作了一番感慨。(http://lawzhshh.fyfz.cn/b/416038)
现在,当我昔日的同事谌洪果选择以“公开辞职”的方式“逃离”的时候,我和大家一样感到震撼,应该说,我受到的震撼还要强烈些。
在离开西北政法大学之前,我一直在《法律科学》编辑部工作,我了解那里的一切,我了解那些有才华的年轻教师,以及他们的困境和迷茫。所以,在我编辑工作的生涯中,我一直都在尽我所能给他们提供帮助。曾经,我认为西北政法大学的法理学是最具发展潜力的学科,几位极具学术潜质的年轻教师支撑着我的这个判断。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有才华的年轻老师有的离开,有的消沉,有的在体制内选择了另一种生存方式。一年前,柯岚毅然去了西北大学,现在,谌洪果又要离开,我原先对母校法理学科的乐观判断开始瓦解了。
我们离开的理由或许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对母校的爱不应受到怀疑,我们真心希望她能够像一所真正的大学,成为我们的荣耀。我和谌洪果几乎没有私人交往,却自以为还是了解他的。尽管他打定主意做“终身副教授”,但他的学术、教学能力其实在大多数教授之上。在如今的大学,当论文发表数量可以让一个人名利双收的时候,谌洪果却选择潜心于思想的传播,拒绝将生命浪费在那些没用的“成果”上。他这是在对“教师”这个职业较真,对“学者”这个头衔较真,对“学术”这个庄严的词汇较真。
但是,当体制不喜欢他较真的时候他还要较真,我们可以由此看到他身上的天真。大家都要在体制里过活,人人都趋利避害,所以,周围即使有人喜欢他的天真,有人为他的天真暗自鼓掌,却不能指望任何人以牺牲自己利益的方式来支持他捍卫“底线”和“原则”的行动。所以,才会出现“没有作恶者”,但正当要求无法实现的局面。
这就是体制,它可以微笑着冷酷!所以,一切的较真,都不可能触动体制,而只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那些当面唱赞歌、背后骂娘的人,那些在体制里混日子的人,那些在现实高墙的阴影里挖到金子的人,自然不会有谌洪果那样的痛苦,因为他们不在乎所谓的“底线”和“原则”。谌洪果的天真就在于,他认为那些“底线”和“原则”是大学之为大学的起码要求,而事实上,对于“体制”来说,那实在是太高的期待。在体制之内,聪明的人都在称赞皇帝华丽的新装,而天真的人却做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傻瓜。所以,在任何时代,理想主义都摆脱不了“悲情”的色彩。
我们能说什么呢?如果不想拿“卑鄙”作为“通行证”,至少,我们也可以选择不把“高尚”作为“墓志铭”。我们可以把理想揣在胸中,然后,让雾霾中的尘埃落在肩膀上。不用担心,那些尘埃可以轻轻拍去,它不会真正污染我们,如果它侵害了我们的肺,那是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必须承受的代价。
既然体制就是包围着我们的空气,而我们又无法成为水里的鱼,不妨与狼共舞,与畜牲共呼吸。这几天,我一直有对谌洪果说点儿什么的冲动,却不可避免地撞到了“无语”上。录下半年前写的一首小诗,用它打破这“无语”:
我拒绝飞扬的尘埃
却热爱这凡俗的生活
走在街上
我小心呼吸
但,不急于从喧嚣中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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