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汇投资的第一单遭遇滑铁卢

——搬起“黑石”砸自己的脚

盲目的下注心态不但使中方官员接受了苛刻的投资限制，而且使国家外汇投资公司的第一笔投资就遭遇滑铁卢。……中方的投资，按账面算，已亏损了7亿美元。

国家外汇投资管理公司尚未成立，就匆忙做了第一笔大买卖，出手就是30亿美元，投资美国私人资本运营公司“黑石集团”（或译百仕通集团，Blackstone Group L. P.）。这样大手笔的投资案，从酝酿到成交，不过20天，过程十分匆忙，至今已造成中国政府7亿美元巨大账面损失。面对广泛批评质疑，传媒禁声，当事者又拒不认错，反指他人不懂长线投资。如此心态行为，如何担当掌管2000亿美元投资大任？
梁锦松“吃里爬外”
黑石集团2007年1月聘请梁锦松为资深执行董事兼大中华区主席（Senior Managing Director of The Blackstone Group, Chairman of Blackstone Greater China），专门负责中国区业务。在黑石集团内，与梁锦松一样有资深执行董事头衔的雇员近60人。
梁锦松出身贫寒，毕业于香港大学，读书期间参加左派组织的学生运动，在文革中上过井冈山，被人称为国粹派。香港回归以后，他既是董建华班子的中坚，也是中方最信得过的特区政府高官，2001-2003年间担任香港财政司司长，曾被视为董建华的接班人。但2003年因买车丑闻拖累被迫辞职，黯然结束政治生涯。辞去公职后梁锦松与伏明霞（见图）一直十分低调，夫妇退隐江湖过起了安逸的富豪生活。此次重新出山，不过数月，梁锦松凭借在位期间与中国建立的广泛人脉关系，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中国外汇投资的第一单，为新东家立下汗马功劳，而中国政府却损失惨重。
今年4月底5月初，梁錦松代表黑石集团与负责中国外汇管理的官员会面，询问中方是否有意参股黑石集团。此前不久，3月份黑石集团刚刚宣布公开上市计划（IPO），欲筹资40亿美元。
在梁錦松传递消息给中国外汇管理官员不久，很快中方就给了回音，令梁錦松及黑石集团惊喜不已。中方狮子大开口愿投资数十亿美元购买黑石集团股份（common units）。此后经过协商，双方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在5月20日签订了投资协议：中方投资30亿美元，以95.5%的IPO折价购买黑石集团股份。当6月份黑石集团以31美元定价上市时，中方以29.6美元的价位买进了1亿多股黑石集团股权。
中国官员的傻大胆投资作风
黑石集团40亿美元的上市规模乃是美国历史上第六大，也是近五年来最大的一次初始股上市。消息宣布后震动全球股市，十分引人注目。但中国政府一出手就是30亿，几乎是黑石集团上市筹资规模的75%，同时还附加了中方持股时间必须在4年以上，而且没有投票权的严苛规定（与5%的折扣相比，禁售期长达4年及没有投票权的规定，可以被认为属于羞辱性的条款，是任何一个理智的投资家都不会接受的）。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投资行为，令全球金融界咂舌，大开眼界，领略到中国政府某些官员的傻大胆投资作风。难怪黑石集团的创始人，首席执行长史瓦兹曼(Stephen Schwarzman)要兴奋地表示：这是中国资本流动极为重大的模式改变，这预示着中国市场的进一步开放。
套用一句几年前国内流行的笑话来形容这次中国的外汇投资行为给国际金融市场的感觉就是“这里人傻钱多，快来。”
据中国大陆的《财经》杂志报道，自5月1日梁锦松与楼继伟晤谈后，有关决策人士才知道国际金融界还有这么一家巨无霸集团，报道引述内部人士的话说：“对于黑石集团，此前我们知之甚少，这次接触后才刚刚开始看材料。”
按理说，如此巨额的一笔投资，任何政府或公司都应在事先做出严密周详的调查考虑。不但要对投资对象作详细的了解，还要对相关的投资环境作充分的分析。
从投资对象来说，黑石集团的业务主要集中在四大类上：企业兼并，房地产投资，资产管理及咨询理财。由于黑石集团长期以来一直是私人合伙性质的公司，在上市前其内部运作以及财务状况十分保密，业务面又非常广，要对该集团作出评估，决非数周时间就能完达成。
再从投资环境来看，在5月份之前，美国股市虽然牛气得很，但由于房地产连年不景气，与房地产有关的建筑业、贷款业、银行业等公司的股价已大幅下挫，特别是次级贷款市场的问题已逐渐暴露出来，与次级贷款市场密切相关的信贷市场、债券市场及对冲基金也岌岌可危。虽然投资者很难知道这些问题对黑石集团会有多大影响，但在黑石集团的业务中，投资房地产与对冲基金占了很大的比重是明显的事实，在此情况下，审慎的投资做法就是尽量避开这一类公司，不去碰它。而不是相反，搬起黑石砸自己的脚。
低级的赌博盲目的下注心态
据说楼继伟等人在与梁錦松会晤后，整个五一长周末都没有休息，伏案研究黑石集团。如果此说确实，笔者虽然对楼继伟等人的敬业精神表示钦佩，但也更增加了对他们管理外汇投资公司能力的担忧。不说这种临时抱佛脚式的作业荒唐，如果他们真的对国际金融市场有充分的了解与丰富的学养，那么即使是用几周的时间，大概至少也可看出投资黑石集团在时机上是不妥的。
但中国的外汇管理官员却在短时间内就匆忙做出了投资决定，令人目瞪口呆。笔者百思不解，唯一的解释就是在梁錦松的游说下，中方官员眼看黑石集团就要上市，以为上市后其股价一定会大涨。为了追求高回报率，所以迫不及待决心下注，不但要下注，而且还要下大注。为了下大注，甚至不惜忍受苛刻的投资条件，也不顾签约时国家外汇投资公司还没有成立的具体现实，就急急忙忙的下单签约，这在投资界恐怕是前所未闻的创举，是又一类的“中国制造”。说一句刻薄的话，这种投资完全是失去理智的好胜心和利令智昏的愚蠢行为。
《财经》杂志引述内部人士的话，很清楚地表明了这种下注心态。这位人士表示，黑石的IPO计划是国家外汇投资公司选择迅速出手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机会稍纵即逝；另一方面 “按照国内传统的投资理念，IPO的风险比较低，收益比较有保障，加上黑石上市创下了全球资本市场的一个新记录，必然会引起投资者的追捧，因此我们选择了黑石。”
盲目的下注心态不但使中方官员接受了苛刻的投资限制，而且使国家外汇投资公司的第一笔投资就遭遇滑铁卢。黑石集团股价自6月份上市后，不断滑落，仅仅两个月，已从招股价31美元跌至8月下旬的23美元。中方的投资，按账面算，已亏损了7亿美元。
什么叫“机会稍纵即逝”？说白了就是赌博心态，而且还是十分低级的赌博，是用“国内传统的投资理念”来指导外汇赌博。如果主管官员在此种理念主导下继续他们的所谓外汇投资，笔者非常担心那一大笔百姓用血汗挣来的外汇，将变成他人的盆中餐。

——原载《动向》杂志2007年9月号/作者 老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