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史館日前發出聲明，說明提報兩蔣日記為國寶的緣由，主張「國寶」只是文資身分，文物本身是「中性」的，並強調此舉是依法而為，以回應有學者批評其罔顧轉型正義的指控。然而，本文以為，國史館僅「就法論法」，避談「國寶」一詞約定俗成的正向意涵，未能實質回應疑慮。我們期待，作為文物主管機關，國史館應提出更具說服力的論述，解釋在蔣介石身兼中華民國前總統、促轉條例所稱「威權統治者」等多重歷史角色下，我們該如何看待他的日記被列為「國寶」的意義。以下是幾點思考。
首先，語言的社會意涵不可忽視。
國史館聲明中，將「國寶」僅視為文化資產保護法下的法律名詞。然而，對一般大眾而言，「國寶」往往承載高度正向的象徵意義。教育部國語辭典解釋「國寶」為「國家極珍貴的事物或極卓越的人才」，我們相信這與社會的普遍認知相符。試想，若文化部審議通過，我們在二二八家屬的集會上宣布這是國家最新指定的「國寶」，並解釋這只是中性的法律用語，是否真的能令人信服？國史館作為直屬總統府的最高史政機關，若僅以中立化的技術說詞回應，恐難以消弭批評者的疑慮。
再者，轉型正義應融入政策思維。
國史館表示，在2023年9月以後提報兩蔣日記是依法辦理，且國史館早在2016年便已啟動相關工作，先不論兩者是否有必然關連。值得注意的是，彼時轉型正義概念尚處發展初期。如今促轉會已在總結報告（2022年）中，明確指出兩蔣的威權統治作為。這幾年間，國史館自身也出版了多冊橫跨兩蔣統治的政治案件史料，揭示威權統治對台灣社會的影響。在轉型正義逐漸體制化之後，應該透過法律規範與實際操演中將這個概念融入政策思考。如果同意這個觀點，那麼，我們是否適宜以國寶待之？如果適宜的話，該怎麼提出論述來含括平衡不同思考，僅聲稱此舉僅是呂規陳隨的例行公事，說服力恐怕有限。
最後，國史館應謹慎定位蔣介石記憶。
台灣社會對蔣介石的記憶至今仍有激烈交鋒，國史館自應謹慎看待這個複雜議題。當代的文化資產保存討論，不僅著眼於特定遺產的原始狀態或真偽，更強調其所反映的多元歷史記憶與複雜性。然而，國史館目前的說法是否足以支撐用「國寶」來定位兩蔣日記這樣承載多重歷史與社會意義的文物？我們更好奇的是，國史館藉此究竟想要傳達關於兩蔣什麼樣的記憶？
拉開本次標的來思考的話，如果兩蔣日記是國寶，那麼陳澄波的畫作、那些對抗威權統治的白色恐怖案件卷宗又是否可以是國寶？如果並列的話，政府想要透過這些指定告訴我們的訊息是什麼？透過這些追問，不僅考驗我們如何看待歷史，也是促使社會持續思考與審視，我們所推崇與珍視之事物與價值的過程。
總結而言，我們支持兩蔣日記作為公有文物應該受到妥善的修復與管理，我們也支持主管機關本於權責爭取資源，但國史館提報兩蔣日記為國寶的決定，不只是文資保護或取得經費的技術性問題，更牽涉諸種歷史記憶與社會價值的論辯。我們期盼國史館能以更開放的態度，重新檢視「國寶」的定義與其象徵意涵，並以此為契機，促進各方意見的交流與思考。
葉虹靈為中研院社會所博士後研究學者，陳俊宏為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
附：
https://youtu.be/1F0YQ4PXlvE?si=8ugOLeVUsISWM6hG
https://youtu.be/kMsfbaGD3t8?si=WxKAXO8JB95YXqFf
https://youtu.be/1F0YQ4PXlvE?si=8ugOLeVUsISWM6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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