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決定棄選,許多人都鬆了一口氣。對於那些認為特朗普一定會贏的人來說,拜登的這個決定意義不大,因為他們相信民主黨反正贏不了。但我相信,對關心美國民主政治命運的人來說,拜登如果繼續堅持不退,不僅會嚴重傷害民主黨的機會,對整個美國的民主政治如何面對來自內部和外部的歷史性挑戰,可能帶來難以彌補的傷害。
了解歷史的人不難看到,美國民主政治的運作實踐,正在經歷自美國內戰以來最重大的危機。這個危機雖不會像當年南北戰爭那樣危及美國國體,但對整個人類文明而言,如果美國的民主政治遭遇重大挫折,也就是如果美國的民主不僅讓美國人民失望,也讓世界人民失望,特別是讓正處在歷史轉折關頭的中國人失望,將對整個人類未來的秩序帶來極為深遠的不利影響。
美國內戰的結果,奠定了美國稱霸世界的價值和實力基礎,但當時世界的思想活力和政治秩序競爭的中心舞台,仍在歐洲。今日世界的格局顯然不同,美國早已是世界思想和政治秩序競爭的中心舞台,因此,美國的政治民主在當代的實踐,將不僅形塑美國的未來秩序,也將形塑未來的世界秩序。現在越來越清楚的,就是民主政治秩序遭遇的一個普遍性挑戰,就是如何在不同文化身份的尊嚴與普遍的人類尊嚴的張力中,不斷改善民主政治的設計和運作。人們曾經以為,一旦物質匱乏被消除,民主就不難實現。但美國的高度繁榮乃至中國經濟的崛起,都說明並非如此簡單。民主政治永遠需要很高的智慧和歷史機緣。李光耀創造的新加坡就是經典之一。
但正如李光耀自己非常清醒地認識到的,新加坡的政治秩序有其極為脆弱的一面,根本的原因是她太小了。如果法治和民主的價值在全球遭遇重大挫折,這個城邦國家能否保持活力、甚至能否生存下去,都會成為問題。換言之,美國這個超大規模的政治實體,是全世界許多中小國家能否堅持法治和民主的決定性因素。而正如我們看到的,美國的民主政治的活力,取決於她能不能過兩個大關。
一個大關,就是世代交替,也就是新一代美國人,特別是來自非歐洲國家的移民的後代和新移民,會不會因為不同的文化身份背景,而斷了美國民主的根基。畢竟,21世紀的美國與托克維爾描述的美國已經大不相同。黑奴問題,已經不再是民主的威脅,但亞裔呢?尤其是那些相信亞洲有其與美國相抗衡的價值的亞裔美國人,其影響力因人才、財富乃至人口規模激增而激增。他們會不會成為美國民主政治的威脅?
這個問題,與美國民主要過的另一個大關密切關聯,那就是美國繞不開的中國挑戰。中國到底對美國的民主構成甚麼樣的威脅?是一個並沒有說清楚又極為重要的問題。雖然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認識到,挑戰美國的老大地位極不明智,但這並不等於中國放棄與美國爭霸,就不會威脅到美國的民主秩序。原因之一,是中國太大了,另一個,則是中國靠內生的力量,似乎找不到建設法治的門徑。也就是說,如果美國不能幫中國走向法治,美國的民主秩序必然要被中國這個龐然大物沖擊,無論是以財富急速湧現的形式,還是以秩序全面崩潰的形式。
那麼,美國民主能過大關嗎?這既是對信念的挑戰,更是對行動能力的挑戰。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