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疾首：八一八，在港大（成晓宜）

图为李克强在港大的尊容（网络图片）


八一八，阳光未免太灿烂，港大校园在蒸腾着。行动的集合地点是太古桥，然而，我们连太古桥也到不了，就在离太古桥数米的地方被进驻校园的警察围堵 了。遥遥看着地上的挽联，头顶晒得发热，心里痛得发凉。冷血屠城烈士英魂不朽，誓歼豺狼民主星火不灭，前人的笔迹深深地烙在桥面上，也深深地烙在我代代港大人的心上，这条我们天天经过、天天警惕着我们的桥，今天是「核心保安区」，生人勿近，如同连日以来李克强的所到之处。

这是我们的大学，我们不喊，谁喊？

李克强要「驾临」港大百周年庆典，是三天前报纸告诉我们的。这百年一遇的历史时刻，竟然邀来这么一号人物当座上客，又竟然那么鬼鬼祟祟地举行，实在令人费 解。在网上，同学们、校友们的不满之声此起彼落，终于在身穿六.四上衣男子被捕一事后爆发。「明天我们就穿六.四上衣回港大吃早餐！」，就在那天深夜，我们决定发起行动，在网上呼吁同学八一八回校，向李克强表达诉求、向校方表达不满。消息发出不久，已有不少校友好心相告，「那天学校会戒严，没有机会走近会场 的」、「警察不会客气，人身安全为上」，这我们都知道，但这是我们的大学，我们不喊，谁喊？

庆典前一天晚上回学校去看看情况，然后回我半年 前才迁出的太古堂借宿一宵，我就睡在窗台旁边，朝外望去，晚上的校园平静得如暴风雨前夕，太古桥上挽联的笔迹仍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 候，校园里已布满警察，杀气腾腾，从太古堂通到太古桥之间的通道被封了，只有拿着庆典邀请函的人士及出示证件的工作人员才能通过。

警方：维护副总理的尊严，「那谁来维护我们的基本权利？」

就这样，我们十多个同学和校友还未到达太古桥就被围堵了。警方组成人链、架起铁马、拿来盾牌，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警方的「敌人」到底是谁呢？不过是一群爱 护他们的校园、想要捍卫他们所珍重的大学精神的学生和校友。我们手无寸铁，只拿着学生证、旧生证和几张标语横额想要回我们的校园而已。警方一再违反让我们 到太古桥上的协定，又一度要胁充公我们的扬声器，为的只是他们口中「维护副总理的尊严，确保无人妨碍庆典进行」，那谁来维护我们的基本权利？谁来确保我们 的自由不被妨碍？

我们进行多番谈判，学生事务长（Dean of student affairs）周伟立博士全程在场，一直在我们和警方之间周旋。周博士也是港大校友，向来待学生友善，也曾着校园保安开路让我们在校园内进行反高铁苦 行，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刻他左右为难，事事要向警方请示的样子，已说明校方的管理权已旁落了。

此时庆典已结束，李克强亦离去了。我们要求改往校长府向校长徐立之递请愿信，周伟立博士亦热心建议路线，惟警方仍迟迟不肯放行。突然，一路之隔的梁�琚楼传来呼喊声，我们被警察遮挡视线，幸得记者 告知有学联同学被推倒在地，更被强行带走。我们要求警方放人不果，欲以「散步」形式从停车场侧的天桥缺口处进入校园，警方却执意架起人墙阻挡。

纠缠良久，我们总算到达梁�琚楼大堂与学联同学会合，我向被推跌的李成康同学查问学生会其他干事的去向，他支吾地说其他干事不知所终，而会长李子树是庆典会 场的座上客，事后我们亦在网上看见会场相片，同学在烈日下高呼「校园自主，不容侵犯」、他的干事被推倒的时候，李会长正在兴高采烈地与李克强、曾荫权、李 国宝及校长徐立之「交流」。实在不由得悲从中来，我们的大学在今天犹如「为中共而立」，难道连我们的学生会也「被中共收纳」了吗？

我们在中山广场学生会民主墙前向徐立之校长递上请愿信，并要求其转交一封写有「平反六四」四字的请愿信予李克强。我在学生会任内，曾与徐立之校长相处过，觉得他也 不失为一位亲切的校长，当日他评论中大民主女神像事件「港大包容不同的声音，学校绝对支持同学有不同见解，任何活动都不会阻止」的言犹在耳，但此刻只见他 神色尴尬、有口难言，他所说的「香港大学不再是香港大学」，我确切的明白了、也感受到了。

李克强在警方的「金钢罩」下离开港大校园，但我们在他的阴影笼罩下却再也回不到我们所熟悉的港大校园了。冷血屠城烈士英魂不朽，誓歼豺狼民主星火不灭，二十二年前那个令人痛心疾首的晚上，前人留下了这挽 联，二十二年后这个同样令人痛心疾首的早上，这挽联是我们寻回母校的引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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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2011年香港大学文学院毕业生、2009年度香港大学学生会内务副会长、「港大百周年关注行动 HKU Centenary Action」发起人之一

文：成晓宜

编辑：蔡晓彤

刊于2011年8月21日《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