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25日星期三

蘇暁康:「政權更迭」與「振興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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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近平又要閱兵了。
因為他差點兒被「內部顛覆」、於是需要證明重握兵權了嗎?
因為川普剛剛閲過兵(人家是自己掏錢的),北京要別苗頭嗎?
因為伊朗剛被抹掉核武、全世界一派regime change「政權更迭」的歡呼,且呼籲下一個要抹的是北京?
於是北京需要再次「炫武」一次?

一、更迭、顛覆、推翻等等

不過,川普政府一再宣示,華盛頓只是「不准伊朗擁核」,只要抹掉「核武」,絲毫不想「更迭」德黑蘭政權,哈梅內伊「神權」不僅可以存活,甚至可以和平使用核能,更迭政權是伊朗人民自己的事情。
從中我們學到很多「政治學」東西,諸如一個政權不會公然聲張「更迭」另一個政權,而後者的「合法性」(legitimacy)也是它自己或它治下人民的事情,跟另一個政權無關,所以,美國政客中好像只有一位蓬佩奧公開呼籲「更迭北京政權」,他的理由是中共是「美國的敵人」,他又特別區分「中共」與「中國人民」,可見慎重;
不過川普又移用他的「讓美國再次偉大」概念給伊朗,他写道:使用「政权更迭」一词在政治上并不正确,但如果伊朗现政权无法让伊朗再次伟大,那么为什么不会进行政权更迭?"It's not politically correct to use the term, "Regime Change," but if the current Iranian Regime is unable to MAKE IRAN GREAT AGAIN, why wouldn't there be a Regime change??? 這是他給轟炸伊朗找了個理由。
這句話也令中國異議陣營極為興奮,就是啊,假如習近平不能「使中國再次偉大」,為什麼不進行政權更迭?其實川普對此沒有興趣,雖然他也說了,習近平敢打台灣,「我就轟炸北京!」,這次他派B-2 轟炸伊朗,坊間皆解讀也是釋放給北京的一個信息:我川普不是拜登、奧巴馬、克林頓!然而,這種「川普解讀」似乎只令台灣興奮,跟中國好像不搭界,雖然習近平已經很緊張,趕緊派人去莫斯科見普京,而後者如今自身難保,無論對德黑蘭還是北京皆興趣缺缺。
跟哈梅內伊相似的壞政權還不少,而且一直結盟,而拜登、奧巴馬、克林頓這些民主黨總統建構一個「沼澤」,半個多世紀以來一直奉行與這些神權、集權「和平共處」的國家政策,誘發出「全球化」型態,令蘇共被共和黨的里根扳倒之後,它的小弟弟中共不僅存活下來,還奇蹟般的經濟起飛、大國崛起、東升西降,這才逼出一個突然「琦理斯瑪」的川普,實在是美國人民太需要一個「救世主」了。
川普半「顛覆」了哈梅內伊神權,然後戲諧地使用了諸如政權更迭、某國「再次偉大」等川普詞語,殊不知「政權更迭」,在中共的辭典裡叫做「顛覆」,乃是明文寫在刑法中的死罪,也由他們的「四項基本原則」列入憲法,可知這個政權噤若寒蟬到什麼程度;由此世界其他政權,特別是集權體制的坍塌,每一次都會令北京做一次加固工程,這才是習近平要閱兵的原因。

二、伊朗啟示

川普不僅不想做另一個里根——網上「簡中圈」裡的「華川粉」們太失望了,他還想立馬叫停以伊戰爭,彌合中東亂局,建設他自己的「新中東」天堂,此點頗顯出川普的「政治幼稚」,然而他原本也沒想更迭哈梅內伊神權,恐怕多少有點受以色列託付,去移除伊朗山洞裡的核彈頭,所以指望他劍指東方,純屬異想天開,如今他喊出了「政權更迭」一嗓子,倒是有點「普世意義」,對尚無民主憲政的國家來說,不啻一炳斬妖劍。
伊朗巴列維王儲後裔禮薩‧巴列維(Reza Pahlavi)已喊話號召推翻神權政權,他也要回到伊朗幫助國家過渡到民主制度。我們雖然沒有一個「流亡王子」,但是「六四」流亡群體已經在海外堅持了三十幾年,期間也不乏領導人才的磨練,比如紐約民主黨和對話中國,我也看到王丹迅速貼出「從伊朗事變得到的四項警示」:
1、人民不會自動擁抱流亡者
2、體制崩潰不等於民主轉型
3、草根與青年才是關鍵
4、聯合而不統一是反對運動的新型態
三十幾年在海外是死水微瀾,時間殺人,還沒有出現過像「伊朗變天」這麼驚悚的政治刺激⋯⋯。

三、「振興中華」

最後講一個插曲。
六月二十二我在"六四"纪念馆講《書寫的循環》,事後讀到王丹的一則《手记》:
『昨天,是"中国书院"系列课程中苏晓康讲座的第二讲。晓康真的堪称当今最棒的「说故事的人」之一,过去的历史娓娓道来,其中时不时夹杂着闪光的思考点,看似散漫,但你要注意听,才能咂摸出味道来。比如,晓康在昨天的课程中讲到:其实,「振兴中华」这个口号,不是中共提出来的,而是北大的学生最早喊出来的。他轻描淡写一句话,但我觉得揭开了历史的面纱:以往中国的进步,很多,其实是来自社会的推动,而不是统治者的主动。这或许是我们今天看待中国改革开放时最大的迷思。』
王丹提到的這個歷史細節,曾是中國一段體育盛史,我寫在一文《盛典模式》中:
那次是江澤民閱兵,習近平還不知道在哪?而這個細節最令我吃驚的,是中共意識形態總管胡喬木的敏銳,當然,我也感慨大學生們如此白白地送給中共一件大法寶,那是他們後來用作鑄鍛民族主義的。
『顺着体育事件捋上去,你会找到1986年底,一场学潮刚被弹压下去不久,北大学生因中国男排打败了南韩男排,而在校园里游行,第一次打出了"振兴中华"的口号,却没有引起任何一家首都新闻媒体的报道,因为那很自然地被视为是"学生闹事",谁知胡乔木严厉批评新华社,说你们太没有政治敏感和灵活性了,为什么不懂得"引导"学生的爱国情绪?这个指示立刻传达给所有的新闻单位。当时我听了只耸耸肩头,却想不到这个教唆伏笔于此,而埋线千里之外——二十年后的2008年,在北美大都市华人聚居的地方,群起围攻西藏人的场面里,中国女孩的小脸蛋上,竟如抹胭脂似的画上一面五星红旗!』
習近平和他代表的「紅二代」從來沒有「振興中華」。中國已經來到「政權更迭」節骨眼,這是一個大浪淘沙的大時代,「中華」大地將波詭雲譎、翻江倒海,沒人知道「劉項原來不讀書」景況會持續多久,無疑「振興」的不是一個舊「中華」,而梁啓超虛擬的「中華民族」也會星散破碎⋯⋯我就不作任何預言了,「八九一代」掀起的這場革命,必定將中國引向一個未來,但是我們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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