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旦剛好是世界貿易組織（WTO）創立30年，但論者並無太多喜悅可言。世貿組織於1995年1月1日誕生，以幫助促進貿易成長、解決貿易爭端並支持發展中經濟體融入貿易體系為使命，無庸置疑，中國就是這三十年最大贏家。諷刺的是，去年11月在波羅的海弄斷兩條海底電纜，本周在基隆港外繼續搞破壞的也是象徵貨暢其流的中國貨船。
究竟這些載著中國貨物的船，對這個世界代表什麼？
1.原來承受無限祝福的中國市場新生兒
從中國開向全世界的貨船，它們原來承受了世人的無限祝福，既然冷戰結束全世界人就應該分工合作來互通有無，世貿組織也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全球市場分工想像。
於是2001年中國拿到北京奧運主辦權，年底中國也以發展中國家門票擠進WTO。同年美國發生911事件也使得世人對中國友好變得理所當然。
當時北京校園內的老師大講比較優勢和私人產權，在學校以外，有無限的農地被開拓成園區，有無數的園區被建造成工廠，從前毛澤東自誇「我們要用全世界7%的耕地，養活全世界百分21的人口」已是過去，儼然要變成「用全世界20%不到的人口，來生產全世界人們需要的東西」的新時代。
2.原來應該做產能過剩吹哨者的台商
在這個新時代，一水之隔的台商，絕對有資格做第一排的重量級參與者。
起初的台幹就是去服務這座大型工廠，做對接這些工廠通往世界市場的管理工作。但這些跟隨著國家戰略，「參考」國外技術、予以政府補貼、再複製貼上的工廠，數量之多，連雨後春筍來形容都太過保守，畢竟每個省、每個市、每個縣都要有符合國家戰略的績效指標，再多的客戶名單都不夠。
接下來的台幹注意到了中國內需，也學會和中國新興網路科技業合作，一起來拓展中國市場。但中國市場紅利很快被削價競爭、延後帳期給占走，網路業和國家的戰爭終於也以寶石全部被國家搶走做結。
最後一批在2018後的台幹，應該少不了和中國國營企業合作，更加不透明的資訊，更加扭曲的生產、貿易及市場，直到對外地人已經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台幹的消失不是台商在外商中失去競爭力，而是整體外商在中國遭遇了不公平競爭，
經濟學家林向愷在《革命前奏曲》〈中國產能過剩問題對全球經濟是一場災難〉一文提到，「中國產能過剩問題係指中國利用出口以減少國內製造業產能過剩，導致其製造業出口占全球各國製造業出口比重快速增加：由2008年12%一路上升到2022年的22%。」
在整個產能失控的過程中，台商和台幹都身歷其境，如果無法吹哨，甚至至今還身陷其中，那只能怪自己太入戲不可自拔。
3.無法化解產能問題，只能變成怪獸
所幸2018歷史再次發生雙重偶然。2018年3月11日中共十三屆人大通過習近平可以延任的修憲，同年川普開始對中國調高關稅，展開對中國貿易戰。
不能不說，川普的逼退是有效果的，按照網路財經媒體財經M平方統計，從2018年到2022年期間的中美雙邊商品貿易結構變化，美國自中國的商品進口比率從將近1／4下降至2022年的16%。同時間，中國成為東協最大的貿易國，與東協產生了競爭關係。
至於直接與中國FTA的韓國因為多種產業競爭，蒙受中國傾銷的威脅。
靠近一個產能過剩的怪獸，誰更靠近誰倒楣。
4.總結成因：產能過剩是因，中美競爭是果
就像2001年到2018年，中國如何從備受期待的新生兒到帶著生產過剩的詛咒，這當然不只是一個小孩變壞的故事，這是一個注定多育的媽媽沒有足夠奶水撫養眾多小孩的悲劇。從事後之明看起來，WTO也有一定的責任。中國也許可以有另一個活法，但被WTO耽誤了，換言之，這世界的生產問題本來也有另一種解放方案，但被中國占住了。
這故事有解嗎？和全世界起它的大國相比，中國產能過剩問題的困境是，它並不是按照原來的資源稟賦，去決定它的工廠賣什麼，西班牙橄欖油、法國紅酒，生產再多都可以吃掉喝掉，但在整個失控的過程中，很少人講真話，我們的世界並不需要這麼多的微波爐和吹風機廣告。於是中國這些低價商品，造福人類卻無法功過相抵，注定成為行駛在海面上的幽靈貨船。
5.暫時逼退，控制現狀，不能再前
下周世人將面臨川普再次上台，本來，這位無法預測的美國總統和政壇剛出道喜歡指手畫腳的世界首富搭檔，就夠令人頭痛，但指責他們在破壞世界遊戲規則，則無疑是嘲諷原來發明世界貿易組織這一套的新自由主義者太天真。
中國生產過剩問題並不會因為川習交好而解決，也不會因為川習交惡而改變，接下來卡住美國喉嚨的成熟半導體產能過剩問題，就是川普團隊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
美國醒了，台灣的民眾醒了嗎？好吧！中國產能從海運到建倉庫到去你家一條龍，如果你都OK，但不要到人家門口剪電線，這是強盜行為。至少我是基隆人我反對。
作者是二十年來企業創作二刀流，去哪裡始終不忘記者和企業人的雙重身分。從外派中國到矽谷分公司，由太平洋東西兩岸回望台灣，文化與生態如珍寶發光，傳產和數位經濟並列爭輝，正在寫作新書《末代台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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